孟疏棠跳下床,直奔门外。
临近黄昏,斜阳西照,秋风乍起,廊下的几盆**开得正艳。
院子一角,那棵海棠树,结满了红艳艳的果子。
是她无数次梦见过的海棠苑,是她的闺房,是她的家,是没有易主的宁安侯府。
春苹跟出来,诧异地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快进屋吧,您刚睡醒,仔细冷风扑了热身子。”
孟疏棠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春苹,我爹我娘,他们⋯⋯都在吗?”
春苹笑道:“在呢,侯爷今儿休沐,一整天都在府里,这会儿正在前院跟夫人说话呢!”
热泪,瞬间盈满了孟疏棠的眼眶。
却听春苹又接着说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更衣梳妆吧!时辰不早了,夫人已经命人准备了晚宴,待会儿二爷和二夫人也要过来,说是一家人难得团聚,要一起赏月呢!”
团聚?赏月?
孟疏棠倏然而惊。
前世,孟如意的父母,她的叔父孟鸿才和婶婶夏绿蕊,便是在这个月圆之夜,害死了她的爹娘,以及她年幼的弟弟。
前尘往事,湮没了重生的喜悦,如一把利刃,在孟疏棠的心口翻搅。
尖锐的痛楚,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骤然转身,疾步向前院走去。
宁安侯孟鸿文和夫人萧蔓茹此刻都在明惠堂,看见孟疏棠进来,萧蔓茹一脸慈爱道:“棠儿,娘刚才让人送了新做的衣裳,你怎么还没换上?今儿中秋,待会儿你叔父和婶婶要过来呢!”
孟疏棠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暖阁里忽然跑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八岁的孟清辞,一边朝孟疏棠扑过来,一边嚷嚷道:“姐姐,你?我找你好半天了,快走,陪我踢毽子去!”
孟疏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矫健英武的孟鸿文,温柔秀美的萧蔓茹,以及小圆脸大眼睛,粉雕玉琢,像个小女孩一般俊俏的孟清辞。
他们,还是孟疏棠记忆中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变。
前世的今晚,三个亲人葬身火海,独留孟疏棠一人存活于世。
在以后的很多年,父母和弟弟的死,是孟疏棠永远无法痊愈的伤,捂着隐隐作痛,揭开鲜血淋漓。
她的世界,正是从十五岁这年的中秋之夜开始,再没有过晴天。
孟疏棠奔过去,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父母和弟弟,似乎怕他们再突然消失不见。
有些话,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心底涌了出来:“爹爹,娘亲,辞儿,我真想你们啊⋯⋯我想死你们了!”
萧蔓茹一愣,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了。
不过几个时辰没见,怎么倒像是久别重逢一般,悲喜交加的。
孟鸿文轻轻抚了下女儿头发,笑着说:“都是大姑娘了,还撒娇呢!”
孟清辞则一边假装咳嗽,一边调皮地喊道:“姐姐快放手,你要把我给勒死了!”
孟疏棠松开他们,拼命将眼泪忍了回去。
目视眼前的亲人,一股热流涌进心里。
她攥紧拳头,暗暗发誓:这一世,我一定要好好保护爹娘和弟弟,再不让他们遭遇任何不测。
这般想着,她抬起头,语气严肃地对孟鸿文和萧蔓茹道:“爹,娘,别让叔父和婶婶来府上,同他们断绝关系,往后再不要有任何来往!”
孟鸿文吃惊地看着女儿,眉头微蹙:“棠儿,你胡说什么呢?你祖父祖母早逝,爹爹和你叔父相依为命一起长大。除了你们,他就是爹爹唯一的亲人。”
萧蔓茹也接口道:“是啊棠儿,你爹爹和你叔父,谁人不夸他们兄弟情深。别说他们了,就连我和你婶婶,这些年相处下来,也早已情同姐妹,怎么可能断绝关系?你是不是受了谁的挑拨?”
孟鸿文和萧蔓茹的反应,让孟疏棠微微闭眸,无奈地叹息。
兄弟情深,情同姐妹⋯⋯
爹爹和娘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孟鸿才早已在夏绿蕊及其娘家的怂恿蛊惑下,暗中与佞臣勾结,起了歹心。
他不仅想害死兄长孟鸿文,还想除掉他的妻儿。
如此,孟鸿才便能够以宁安侯兄弟的身份,承袭兄长的爵位,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宁安侯。
如何才能让爹娘避开这场灾难呢?孟疏棠垂眸沉思。
爹娘被孟鸿才和夏绿蕊蒙蔽已久,如此贸然劝阻,他们定然不会相信她的话,更不会照她说的去做。
干脆,一切照旧,将计就计,让孟鸿才和夏绿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顺便,也让爹娘看清他们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