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竹泡在偌大的温泉池里,鲜艳欲滴的花瓣飘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她眉眼却异常冷硬。
她不习惯这样的感觉,地牢里冰冷刺骨的水狱更适合她。
她心里这般想着。
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嗒……嗒……嗒……”
她知道,是主君来了。
可是她没有开口,主君不喜欢别人猜出来他是谁。
她记得记忆里那个被拖出去凌迟炮烙的侍女。
一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荷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反抗,只是颤抖着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准备好了吗?”
三皇子赵逸兴的嗓音阴冷沉闷,但是她却轻松了些,应答道:“奴已经掌握了南吴皇室与世家的所有信息。”
他却笑了,低沉的笑声回**在空旷的温泉池里,有些瘆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好阿竹。”
他侧头看着她的侧脸,眸子里忽明忽暗,意味不明,手轻轻的划过她的脸庞。
荷竹冷硬的脸上满是不解:“奴不明白主君的意思。”
赵逸兴忽然起身,一步一步迈向桌案,声音却没停。
“我原本要你去南吴的任务,是勾引南吴才登基不久的国君袁云深,他虽然登基不久,可据传他自娘胎里便有了弱症,寿元已然不长。”
他拿起桌案上的药碗,缓缓踱步到荷竹身边,蹲下身将药碗递到她眼前。
他笑的肆意,带着些疯狂的神色,眼神戏谑:“但是这两天我查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赵逸兴伸出手缓缓抚上荷竹的脸,眸子里染上欣赏之色。
“你这张脸,跟太子早逝的瑶侧妃,可真是一模一样啊……”
荷竹仍旧木木的,垂下头恭敬着,嗓音机械僵硬开口道:“主君需要奴做什么。”
赵逸兴满意的摸了摸荷竹的头,笑了笑:“我要你勾引赵逸轩那个蠢货,把他牢牢把握在你手里,生下一个孩子,一个有我的血脉的皇太孙,等到时机合适,送赵逸轩魂归天地!”
他的眸子里是汹涌到要溢出来的野心与疯狂,在荷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从不曾想,他的野心已经大到如此地步。
大到,让她心惊胆战……
原来这些时日她每日都要喝的药,是助孕之效。
赵逸兴把药碗往她眼前更递了递,一字一句道:“我要一个,有我的血脉的大昭皇太孙,你明白了吗?好阿竹?我要你,助我!”
荷竹没有抗拒,也没有不解,她只几瞬便让自己平静下来,木然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是赵逸兴的死士,她这样的身份,对他发出的任何指令,只有服从。
她不配有自己的想法。
她这样的人,连活着,都已经是奢望至极了。
“奴明白。”
荷竹垂下头,眸子里失去光彩仿佛灵魂出窍般。
一双纤瘦的手搭在了赵逸兴锦袍的玉带上。
一室荒唐。
……
几月后。
三皇子府。
赵逸兴冷冷看了荷竹一眼:“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荷竹愣了愣。
身份……
她心里蓦地无端泛出些苦涩。
是啊,身份,她根本不是什么都督庶女,她只是烟花柳巷里一朵凋零破碎的残花。
她只是赵逸兴手下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一个没有未来的死士。
荷竹低下头望了望自己如今身上的绫罗珠翠,无一不华贵荣光,彰显着她太子侧妃的身份。
不过才短短几月,她却都快忘了从前在皇子府地牢中厮杀拼夺的日子。
那般阴暗,那般落破。
她不该忘记的。
可不论她再在东宫熏陶渲染多少年,她也始终逃不过命运这两个字。
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她明白她只是瑶侧妃的复刻品。
在太子眼里,她也只是个替代品。
她从来都不是她自己……
在太子对她这般好时,她也妄想过,就这样真真假假地扮演一辈子。
可终究是奢望……
她是三皇子的死士,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她永远也不可能过上平凡安生的日子。
因为她的存在,就已经昭示着不平凡了。
赵逸兴望着荷竹的目光冷漠到了极致,他并不关心荷竹的一切,他只关心他的大业能不能成功。
“我当初救你这一条命,为你一家人报仇雪恨,可不是为了让你攀高枝享受这荣华富贵的,你说过,只要给你一条命,帮你报了仇,你,生生世世,都愿意为我所用!”
赵逸兴抬手理了理荷竹的衣角,笑的莫名:“荷侧妃,时候差不多了,您也该回东宫了,七日内,我要听到皇城的丧钟!为太子奠。”
荷竹木木的楞在原地,嘴唇颤抖着蠕动了几下,仿佛想说些什么。
良久,她苦涩的笑了笑,声音低切:“那越儿呢?”
听到这个名字,赵逸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转瞬即逝。
他果断道:“总归是个还未降生的孩子,你自己处理掉。”
赵逸兴眼里涌动着汹涌到溢出来的磅礴野心:“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做皇帝了!这整个大宁的皇帝!你懂不懂!到时候我是全天下的主宰!世间所有人都必须仰仗我的鼻息而活!”
他低下身,捏住荷竹的下颚迫使她与他对视,他目光狂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坚决:“所以,我绝不允许有任何隐患!你明白吗?好阿竹?”
荷竹好不容易燃起的生气渐渐消散。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奴明白了,奴会在今日……为太子设下梦芳菲,七日内必闻丧乐,请殿下放心。”
赵逸兴阴郁的神色缓和了些,他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瘆人。
他指尖轻轻抚上荷竹的脸颊,眼中泛出些痴迷阴鸷来:“好阿竹,你是我的底牌,见证我的千秋大业,待我登基为帝,我绝不会亏待你,必定昭告天地,册你为妃!”
荷竹还是木木的:“殿下说笑了。”
她怎配的妃位之尊。
何况,她已嫁了太子。
荷竹想,或许太子爱的,并不是她。
而是透过她看到的瑶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