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程跟着妹妹回到家中,两人商量好按照合同上的地址,明日一早去放贷公司门口堵人。
他们从七点等到八点半,公司门口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坏了,莫非昨天的电话打草惊蛇,他今天一早直接去了银行?”冯芸一拍大腿,懊恼不已。
“是啊,应该去他家门口堵的。”鹏程也反应过来。
“你晓得他家地址?”冯芸惊问。
“我想起来了,他是老妈以前的学生,住在河东镇那边。”
“怎么不早说?”冯芸埋怨道,“商量一晚上对策,这么重要的信息被你藏在肚子里头。”
“怪我,猪脑壳,猪脑壳......”鹏程使劲拍打脑门儿。
见哥哥如此自责,冯芸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不该以对正常人的要求去苛求哥哥,他的记忆力缺陷从小就有。
“不怪你,是我刚才太急了。现在该怎么办?我看合同上他的开户行是XX银行,可是去哪个网点才能找到他呢?”
“银行九点开始营业,只剩半个小时了。”鹏程也想不出办法。
冯芸在手机上查了查,逸江市XX银行的网点有三个。
她思索片刻,决心赌一把:“走,打车去离他家最近的那个网点。”
兄妹俩跳上一辆出租车,朝目的地疾驰而去。巴掌大的县城,全速开去河东镇大概十几分钟能到。
鹏程接到齐乐的电话,说在约定地点没见着人,问他们在哪儿。
“告诉他,直接去XX银行河东分理处。”冯芸一边焦急地盯着路况,一边对哥哥说,“把高利贷的号码发给齐乐,她不知道那人长相,可以打电话确认。”
“砰”,一声闷响。
眼见马上进入河东镇,出租车竟与一辆临时变道的私家车撞上。磕碰不算严重,只是一点凹陷和掉漆。但是双方都觉得自己有理,私了谈不拢,只好报警,等着交警来解决。
冯芸和哥哥只得下车步行。
雨虽然停了,通往镇子的道路却泥泞不堪。路边工地上的渣土车进进出出,洒落的泥土和雨水混合成泥浆。兄妹俩在黄泥覆盖的路面艰难前行,一面寻找下脚的地方,一面还要防止滑倒,速度堪比蜗行牛步。
“怕是赶不上了。”鹏程担心道。
冯芸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八点五十三分。离银行还有一公里路程。
“打电话给齐乐,问她到了没?”
鹏程掏出手机打了过去,但一直无人接听。
难道真要让他得逞了?冯芸不甘心。
情急之下,她心生一计。
“我想到一个办法,打电话挂失老妈的银行卡。”冯芸狡黠一笑。
鹏程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但他相信妹妹的这招肯定管用。
冯芸拿着手机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大石块上,开始了操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冗长的广告和提示音令人心焦。
“请输入卡号......请输入身份证号......”
“身份证号是......”鹏程对照着合同上的身份证号正要念给妹妹听,他努力想帮点忙。
“不用念,老妈的身份证号我记在脑子里了。”
鹏程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妹妹操作。
“请输入密码......”
“密码?”冯芸抬头望向哥哥。
“我也不晓得,老妈没说过。”鹏程摇摇头。
冯芸想了想,输入了哥哥的六位数生日。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母亲银行卡的密码竟然不是哥哥的生日,那就太难猜了。会是什么呢?冯芸眉头微蹙。
“你试一下我的阴历生日,六月十五。”
有道理,母亲历来是按照阴历给哥哥过生日的。冯芸立即输入新的密码。
“您的银行卡已挂失成功......”
“太好了,成功了!”
兄妹俩击掌相庆。
“是不是这样做,他的钱就转不过来了?”鹏程问,他刚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没错。哥哥聪明。”冯芸抿了抿嘴,露出俏皮的微笑。
两人继续赶路,他们得去找那男人解除合同。没想到,半路上便接到他的电话。
他大骂冯芸故意使坏,背信弃义,害他放贷失败,还说要去法院告她。
“告,只管去告,把你那份合同拿到太阳底下晒晒,看看里面有多少见不得光的条款。”冯芸一点儿也不惧。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收拾你。”男人自知理亏,放出狠话。
“还是你等着吧,我已经过来了。”
冯芸远远看见那男人站在银行门口,气急败坏地拿着手机上蹿下跳,像一只发了疯的老鼠。
鹏程一把拉住她:“要不先回去吧,河东镇这边咱们不熟,我怕他找人欺负你。”
手机响了,冯芸拿起一看,是母亲打来的。她将手机塞到鹏程手里:“老妈的电话,你来接吧,我上阵前不想挨骂。”
她甩开哥哥的手,径直向男人走去。
两人一番唇枪舌战后,男人佯装同意解除合同,借口公章落在家里,将她骗到一处无人的旧宅内。冯芸觉察出不对劲,转身要逃走,却被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堵在门口。
“紧张啥子?刚才不是很凶么?”
身后传来“疯老鼠”的声音,眼前两个男人对她不怀好意地一笑。
冯芸想打电话求助,却没摸到手机——糟糕,在哥哥那里。
她后悔刚才的莽撞,情急之下竟然只身涉险。虽然“疯老鼠”看上去矮小单薄,面无四两肉,但是他可以找帮手。敢干这一行的,谁手下不养几条走狗?更何况他住在附近,这里是他的地盘。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做什么?”冯芸强作镇定,两眼四下打量,寻找可能逃生的突破口。
“法治社会,我能做啥子?不过是开导开导你嘛。”“疯老鼠”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碴,扭了扭小腰,一副骚贱模样。
冯芸瞥见矮墙边摆放着一只铁盆和一根木棍,于是慢慢向那边靠近。
“我是正经搞金融的,你怎么能说我放高利贷呢?你妈......哦,李老师,心甘情愿跟我签的合同。她抵给我房子,我给她现金,公平合法,你从中插一杠子,算什么?”
“哼,不是高利贷,套路贷总算吧?”冯芸嗤之以鼻,“你以为我不晓得里面的小九九?看上去利息不高,但是你收了五万元天价手续费,还有一长串苛刻的违约条款。根本不用等到期,稍不注意,我家的房子就名正言顺变成你的了。”
“哟,我今天遇到行家了?说得头头是道。要不,你来给我辅导一下功课?”“疯老鼠”伸手就要摸冯芸的脸。
她猛地推了他一把,转身冲向铁盆和木棍。
“当,当,当......”她使劲敲击,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
门口的两个打手跑上前去,一人夺走她手中的木棍,一人捂住她的嘴,将她制服在地。
“叫什么叫?越叫死得越快。”打手威胁道。
完了,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她被捂得上不来气,眼前一片混乱,心中充满恐慌。
绝望之际,她突然感到控制她的力量消失了。随着“啊,啊”的两声惨叫,两个打手被掀翻在地。
她挣扎着站起来,看见哥哥正抄起木棍猛击刚才捂住她嘴的那个打手。
“人渣,敢欺负我妹妹?想死是吗?”鹏程怒不可遏。
“哥,莫打要害,搞出人命就麻烦了。”冯芸使劲拉住哥哥的手臂。
鹏程恢复了些许理智,停止了棍击,转而用脚踹了踹躺在地上呻吟的打手,仍觉得不够解气。
另一打手也被一名彪形大汉控制住,动弹不得。
“疯老鼠”见状不妙,夹起公文包要逃走,却被拦在门口。
“来,大家都来看啊,现场活捉高利贷骗子。不法分子绑架人质,强迫放贷......”齐乐拿着手机一边拍摄,一边解说。
她一把揪住“疯老鼠”的耳朵,将他扯到镜头前,吆喝道:“逸江的老乡们看清楚了,这个人是高利贷头子,专骗老年人的养老房,以后见到他记得绕道走。”
“莫拍了,莫拍了......”“疯老鼠”连连求饶,“我早就从良了,从良了,现在开公司搞金融。你不要毁了我的名声嘛......哎哟,放开手,痛~”
“屁!三个人凑不出一张初中毕业证,还想学人家搞金融?抢钱才是老本行吧?瞅瞅你们那德行,聚拢了是坨屎,散开了满天稀——社会败类!”
本来挺紧张的场面,冯芸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齐乐妙语连珠,战力卓绝,不愧是女中豪杰。
“冤枉啊,真的是合法经营。”“疯老鼠”双手作揖讨饶。
“合法经营?”冯芸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那我可以要求合法解除合同吗?为表诚意,五万块钱手续费,我就不追究了。”
“五万块钱?那必须要回来啊。”齐乐拧了拧“疯老鼠”的耳朵。从男人痛苦的表情便知她手上力道惊人。
“你们到底哪个说了算?法治社会,哪能使用暴力强人所难......哎哟,痛,痛,痛~”
“贼喊捉贼吗?”齐乐用手指戳戳他的脑门儿,转头命令魁梧男子,“李大锤,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暴力。”
李大锤放开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打手,威风凛凛地走过来。只见他满脸横肉,杀气腾腾,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乐姐,先打哪儿?”李大锤掰了掰手指关节。
“你自己发挥,哪儿顺手打哪儿。”
李大锤在“疯老鼠”面前左右踱步,寻找下手之处,吓得他直发抖。
“要得,五万块钱还给你们,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终于认输。
本着做人留一线的原则,兄妹俩最终决定收回四万元。齐乐开着面馆,他们怕“疯老鼠”伺机报复。
事情办妥,四人神清气爽地离开了河东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