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盗墓:国宝专案组

第83章 交易的黑话,消失的目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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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交易当日,海浪如怒兽奔腾,浪头足有两米之高。今夜,大海仿佛也被卷入这场隐秘的漩涡,波涛汹涌,躁动不安。近海之处,燥热如蒸,让人不禁忆起朱自清先生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所描绘的“热蓬蓬的夜”。

浪花狠狠撞在礁石上,碎成玉屑与千堆雪。凌晨二时,一行人抵达白龟码头。月光铺洒在码头长短不一的木栈板上,勾勒出巨兽牙齿般的狰狞轮廓。

身后两名同事扮作“保镖”,身着防弹衣,神色警惕地走在前方。澄澈月光下,我晃晃腕表,时间指向三点,正是潮位最高之时。

卖家竟迟到了。

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焦虑。难道他们察觉了异样,看穿了我们的身份?临时放弃了交易。但不能够啊。因为信息封锁得很好,不管是吴州,西海还是北河。

身后还跟着三名黑衣“保镖”,那是齐朝暮的警卫队长和两名警卫员,他们默默提着钱箱。我瞥了一眼箱内,旧钞分为两沓整齐叠放,一沓是美钞,一沓是瑞郎。都是旧钞。

我好奇发问师傅,他们为何非得要旧钞。

“嗯,西海倒斗的就认这个。”齐朝暮叼着烟,往箱里瞄一眼,“八三年他们老大在公海,被人用电子汇款坑走十二箱永乐青花。打那起——”他嘬一口烟,又裹着白雾喷出,“现钞要带鱼腥味,金条得沾棺材泥。”

大约又等了十分钟,一艘小艇缓缓靠近白龟码头。黑夜里,船上三束强光探照灯陡然亮起,直射众人眼睛。

齐朝暮暗骂一声,顺手替我遮住眼睛。光束一闪而过,才看清礁石后面转出一艘挂青帆的拖网船。

船两侧各站着一个汉子,一个膀大腰圆,脖颈纹着双刀斩浪图;另一个看着眼熟,正是前日验货的船锚纹身男。

两人中间,坐着一位长发渔家女。她的面庞我看不太清,但她手腕上银镯子在黑夜与黑海映衬下闪闪发亮。

改装渔船发动机轰鸣着由远及近,注意到船头还立着一位戴斗笠的佝偻老者。他身材矮小,手里盘着一串包浆油亮的珠子,因距离远,看不清材质。

那名熟悉的船锚纹身男一靠近,开口问我,后生仔,货带齐未?

“你们把心揣回肚里。”齐朝暮啪地掀开身后“保镖”们的皮箱,露出里面成捆旧钞,保证说都是老票子,够在吉隆坡置办三条街的铺面。

隆市(吉隆坡)靠近马六甲海峡,是亚洲与大洋洲分界线,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也是灰产活动必经中转站,暂且不表。

齐朝暮故意把“吉隆坡”三字咬得很重,我瞧见,船头的佝偻老者微微转头,耳廓似乎动了动。

玩古董的人大多这样,看到感兴趣物件或听到不错价格,总会流露出满意表情。即便有人掩饰,表面云淡风轻,细看仍能发现蛛丝马迹。

“贵客莅临,先过‘浪里秤’。”梳头的渔家女放下梳子,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

两名马仔抬着一台铜秤,步履沉稳走下船。这铜秤,我认得,应是明代海商秤。

齐朝暮嘴角微扬,朝铜秤啐了口唾沫,说,嘛呢?拿前朝的秤称本朝的银。

身后“保镖”心领神会,立刻抄起皮箱,往秤盘上一撂,朗声道,按老例,海秤不过三,浪高不过坎。

渔家女对齐朝暮他们的举动视若无睹,款步走上前,腕间银镯叮当作响,她掀开皮箱,用梳篦尖轻轻挑开一摞钞票,眼神锐利如鹰,二位爷说说,1993年的美刀,水印应是何样。

她又掏出个类似小手电筒的设备,往美钞上照一照,指尖轻轻一搓,钞票表面竟渗出淡蓝荧光。

女子哂笑,您这油墨......

我后背瞬间绷紧,这女子竟识得冷战后三年美国中情局特殊标记的油墨,箱中几张昨日特意做旧的钞票,眼看就要露馅。齐朝暮却突然哈哈大笑,抻开钞票说,大妹子瞅仔细喽,这可是加勒比海泡过的“咸水票”。

他顺势抄起我的手,取下玉扳指,往水印处一按,南宋海商的锚形暗纹正巧叠在富兰克林的额角。齐朝暮将扳指置于渔家女面前,挑衅道,久闻西海古玩行当规矩严谨,认印不认票,是吧。

渔家女仔细查验扳指后的阴文,明显松了口气,说,验验水。两名马仔应声而出,一人抱出熟悉的青铜卣,一人抱出体型巨大的容器。

不过,未等他们将青铜卣浸入容器,齐朝暮突然蹦起,怒骂,浪里白掺珊瑚锈,这腌臜货也敢叫海捞。

没等在场人反应过来,他抄起码头上的老蛎刀就往铜器上刮,正经珊瑚锈得是什么色,你们不清楚。刀刃刮擦处簌簌落下赭红色粉末。

我心中暗叹,师傅果然眼光独到,他早已确定面前的青铜卣正是 2号唐仿青铜卣,所以故意在其表面刷上标记,假如今晚不能成功将文物带回,日后也更便于追查下落。

我装作挠耳朵的样子,趁机敲了敲隐藏耳麦。关望星坐镇的总指挥台就在另一边,正远程聆听这边的动静。

此时,船头的佝偻老者终于发话。然而,令众人吃惊的是,他一张口竟无半点苍老之音,反而是少女的清脆之音:“北边的鹞子(警察)最爱追南边的海鸥(文物走私贩子),二位爷的船,吃水这么浅。”她从船舱里拾起一把钢刀,正挑开盖钞票的油布,眼神挑剔地打量着众人。

我心中一惊,但立刻明白她这番话不过是耍耍威风。虽然她也看穿了齐朝暮的表演,但有了前期铺垫,她只会认为这是齐朝暮看中古董,想趁势砍价的小伎俩。

至于她说“船吃水这么浅”,意思是船轻了,船轻带的钱就少,她嘲讽众人是不是买不起这件重货。

“呦嗬!小妹妹要嫌船轻,咱这儿还有别的压舱石。”齐朝暮拇指顶开烟盒,挑出一根香烟,漫不经心吸了一撮,脚边踹开木箱,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的“金砖”,在海雾中望去,黄澄澄一片,耀眼夺目。

这些“金砖”实则都是镀铜铅块,但其中混着三成真金条,足以以假乱真,晃人眼目。

“慢!”渔家女脸色骤变,抢过钢刀直指我心口,阿弟腰间硬物硌着衫,莫不是“带响儿(枪)”的。

我一愣,只因她摁住的位置,正是警用战术腰带放置配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