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晴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她把府医叫到一边。
府医心惊胆战，以为林若晴是要问自己什么，干这行的，知道的总比旁人要多。
许多事，只看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推断出来。
前面姜宁睿才警告过他，要是现在，他说漏了什么，姜宁睿还能放过自己？
可是。
眼前要来问话的人，是全郡公府上下最受宠的五小姐。
不仅是五小姐。
如果只是五小姐，以后还是要嫁人。
偏她还嫁给了姜清风，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又或者是将来，她都是郡公府的主人。
这一点，至少现在看来，还没有改变的迹象。
林若晴严肃着脸：“你仔细告诉我，我父亲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府医：“啊？啊对对对。”
此时。
郡公府内发生的一切，都如实禀告在皇帝耳中。
正巧。
他正看到顾洲送来的信。
听完话，皇帝收了信，道：“也好，至少这样不用担心，随时会病逝在郡公府里。”
因为姜宁睿的变化，姜岁穗暂时安全，甚至各种上好的滋补药物，都往姜岁穗的客院里送。
像是要将之前亏待过的都补回来一样。
如果只是这样，姜岁穗也就不说什么。
她不缺药材，姜宁睿非要送，自己接着就是，等他再要的时候，自己派人送些回去就好了。
可令她感到语凝的是。
姜宁睿特意叫了林若晴送药，一送就是三餐，餐餐都叫林若晴哄着她来喝。
她若不喝，姜宁睿就会借着姐姐应该关心妹妹为由，在一众下人面前训斥林若晴。
好比此刻。
姜宁睿质问：“你是怎么做姐姐的，抛开清风的关系不论，岁穗也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为父记得，你一向温柔体贴，关心家人。
街边路过的乞丐，你都能关心一下。
怎么到岁穗这儿，就这样了？她身体那么差，不愿意喝药，你就不能说些好听话哄哄她？”
林若晴在之前，就已经被说了很多次。
这下。
她是真的难过：“我，我要怎么哄，岁穗不喜欢我……”
“这是你做姐姐该想的事，我叫你去哄，你反过来问我？”
姜宁睿气笑：“再说岁穗不喜欢你，为什么她不去讨厌别人，唯独是不喜欢你，你有没有好好想过是自己的问题？”
一顿批评，林若晴从最初的抹泪，到现在的生气委屈，所用时间不到两天。
而现在。
那么多下人都看着呢。
这让她面子往哪搁？
更让林若晴感到丢脸的是，姜岁穗也在这里！
换做是以前，父亲从不会如此对她，别说是在下人面前不给她脸，就算是姜岁穗再闹腾，父亲也只会顺着自己。
一切，都是从父亲晕倒后发生改变的。
或者是。
是从姜岁穗进过她院子的那天，开始转变，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林若晴看向一旁神色冷淡的姜岁穗。
对比衣着低奢、淡漠矜持的姜岁穗，林若晴感觉自己就像小门户出来的弃妇。
只一眼，林若晴犹如毒火焚心。
她幽幽地望向姜宁睿：“父亲，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姜宁睿一凝，林若晴现在的神色，几乎是一瞬间，让他想到姜岁穗说的那些话。
相似的不是话语。
而是神情。
姜宁睿从没见过林若晴怨恨的模样，此刻，他见到了，确实如姜岁穗假扮的那样。
“是妹妹不愿意吃药，她这么大的人了，并非三岁稚童，还需要我如何去哄？
父亲，您变了。
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您大可直说，莫要憋在心里，您忘了前两日是如何病倒的吗？
如果父亲想要惩戒我，也不用寻借口。
只要能让您心情好些，若晴甘愿受罚，绝无怨言。”
林若晴小声抽泣着，哭哭啼啼：“打我骂我，我都不怕，我只怕父亲身体不好，伤着自个。”
一番感天动地孝女情。
姜岁穗沉默了。
她再看姜宁睿面有动容，估计是对养女的慈爱还在。
“若晴……”
“父亲！”
两人对望，伸手想要去握住对方，无数感情全融在这短短的两个字中。
如果他们没有把姜岁穗夹在中间就更好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喜欢林若晴给她送药的原因，完全成了这对父女置气的玩物。
意外在此刻发生。
“啪！”
姜宁睿突然给了林若晴一巴掌。
清脆的巨响，打得林若晴在原地转了半圈，夹在他们中的姜岁穗都愣住了。
更别说被扇耳光的林若晴。
姜宁睿痛心疾首：“若晴，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周围仆从下人在第一时间，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可假若没看见，又怎么会低下头。
姜岁穗看出林若晴呆滞错愕的脸。
在姜宁睿说完一句话后，林若晴都反应不过来，像是已经痴傻了一样。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岁穗，却也没想到，已经到这种程度。”
“你以为说这些话，我就听不出你真正的意图吗？”
“若晴，你要是能将对我的一分关心，用在岁穗身上，她也不会如此讨厌你。”
话落。
林若晴的眼里终于恢复了一点微光，意识回归身体。
她看看姜宁睿，又看看一脸事不关己的姜岁穗，无声笑了笑。
那笑容，藏着太多凄苦。
这些话，何其耳熟。
在他讨厌姜岁穗的时候，这些话，向来都是姜岁穗的专属。
何曾几时，落到过她的头上。
好的，坏的。
什么话都让姜宁睿给说了，最后成了她容不下妹妹之人。
这一刻，林若晴仿佛体会到姜岁穗曾经的感受。
难怪如今的姜岁穗，性情大变。
现在她都想甩手走人！
林若晴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向姜宁睿低了头，认了错。
然后。
她走到姜岁穗面前，温柔地端起药碗：“妹妹，从前都是我的不是。
妹妹要是还生气，不若先喝了这碗药。
有什么事，我们私下里，随你如何拿我撒气，怎样？”
最后一句。
林若晴说得很小声，显然是想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姜岁穗察觉到林若晴的视线，从自己胸口扫过，又望向自己温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