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霄想的差不多，城内并没有多少羯狄人留下的探子或是杀手。
这座秋谷城其实就是羯狄拖延他们收复城池的后手。
经过一日一夜的大战，陈霄部署安排了接受了城池的防御。
此时已经站在了韩闯的身前。
韩闯依然昏迷不醒，躺在临时军帐之中。
陈霄来回踱步显得非常焦急。
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还是非常有限。
昨日他的所作所为明显已经突破了这个世界的医疗认知。
目光定在了韩闯的胳膊上，伤口狰狞无比。
又想起今日亲眼见到的羯狄人。
迥异的样貌打扮吸，多数都是秃头，脑后都箍着两个小辫，小辫上套这些银饰，略一动作便传来一阵金属轻鸣，面容相当粗犷。
这才明白雍朝之人为何多将羯狄人称呼为响鞭。
双方沟通也存在语言障碍。
要不是目前身处两国交界，戍边军又经常与羯狄打交道，军中颇多懂得羯狄人话语的士卒，不然昨日也不能马上套出有用的情报。
“咳！”
韩闯突然翻身而起，喉头一甜便朝着床下呕吐不止。
剧烈的咳嗽让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背上传来轻拍，抬头确实陈霄满脸焦急关切的神情。
韩闯突然心中一暖。
待平复后他眼眶带了些红润：“将军，没想到出师不利，才第一次上阵居然就丢这么大的人。”
说道此处似是有些羞愧：“你把能得功劳的事儿都安排给我，可我这不顶事的……”
陈霄不语，坐在了床头。
“我培养你不是让你当死士的，”说着掀起自己的衣袍露出身上穿着的金灿灿的内甲，“你明明知道我还有所依仗……”
韩闯苦笑：“情况危急哪能想那么多，再说了，”舔了舔发白的嘴唇：“中箭的要是你，我可不会拔毒救人。”
陈霄打趣道：“我会个屁，不过是你这狗篮子命硬。”
“可……可我这伤……”韩闯看着自己废掉的胳膊，苦涩更浓。
“伤？”
陈霄嗤笑一声，语气放缓，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皮肉伤罢了！军医说了，箭毒拔得及时，没伤到筋骨，就是失血多了点，养个把月，照样生龙活虎！”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还是说，你韩闯被这一箭射破了胆，以后不敢上阵了？”
“不敢？！”
韩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头儿！你小瞧谁呢！只要我韩闯还有一口气在，这条命就是您的！别说上阵，就是刀山火海，您指哪我打哪！”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韩闯！”
陈霄满意地点头，重新坐回床边，“安心养伤。秋谷城刚拿下来，指不定还有暗桩。等你养好了，有的是硬仗要打！到时候，你得给我把这笔账，连本带利地从羯狄人身上讨回来！”
提到羯狄人，陈霄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他想起那些被拔下来的、带着诡异倒钩和黑绿色毒血的箭簇，已经被快马加鞭送回春河城了。
“对了，那箭上的毒，军医也说不准是什么路数。我已派人送回春河，找城里最好的郎中研究。这些羯狄人手段阴得很。”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下次对上，得让他们尝尝我们自己的手段！”
两人相视，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陈霄看着韩闯虽然虚弱但总算有了点生气的脸，心中稍安。
他起身，从旁边温着的陶罐里倒出一碗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汤药。
“来，把药喝了。军医特意熬的，说是能拔毒生肌，就是苦了点。”
韩闯看着那碗药，脸皱成一团，仿佛比挨箭还痛苦：“将军……这玩意儿……能少喝点不？”
“少废话！”陈霄不容分说地把碗塞到他完好的那只手里，“一滴都不许剩！这是军令！”
韩闯苦着脸，捏着鼻子，视死如归般“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那苦涩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霄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喝完药，韩闯靠在枕头上喘着粗气，感觉那苦涩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但似乎连带着精神都振奋了一丝。
他看着陈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头儿，秋谷城……现在怎么样了？兄弟们伤亡……”
“放心。”
陈霄打断他，语气沉稳，“城已拿下，清理得差不多了。昨日主要是中了埋伏，加上你受伤乱了阵脚，后续反扑时弟兄们稳住了。折了十几个好手，伤了百来个，大多是你麾下的兄弟，但都保住了命。我已安排厚恤，伤者全力救治。此战，你部当记首功！”
听到有兄弟阵亡，韩闯眼神一暗，但听到伤亡可控，尤其是自己那两千兄弟大多保住了命，紧绷的心弦才真正松了下来。
他喃喃道：“首功……兄弟们拿命换来的……”
“是拿命换来的，所以更要珍惜！”
陈霄正色道，“好好养伤，别让他们的血白流。等你好了，我亲自给你和活下来的兄弟们请功！这戍边军，需要你们这样的脊梁！”
正说着，帐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少将军，李副将请您去议事，说是在城内发现了些东西。”
陈霄应了一声，站起身，替韩闯掖了掖被角：“你歇着，我去看看。记住，养伤就是任务！再胡思乱想，军法伺候！”
韩闯看着陈霄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后，帐内重归寂静。
药力渐渐上来，身体疲惫不堪，但心中那股沉甸甸的自责和恐慌，却在陈霄一番话后消散了大半。
他闭上眼，感受着肩头伤口的灼痛，脑海中却清晰地回响着陈霄的话：“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你韩闯骨子里的那股劲儿……”
是啊，他韩闯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命硬，就是懂得怎么带着兄弟们活下去！
这次是栽了，但没死，就还有机会！
这条命，这条胳膊，得养好了，还得跟着头儿，带着兄弟们，去把那帮响鞭欠下的血债，一笔一笔讨回来！
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在韩闯疲惫而坚定的眼中重新燃起。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次，呼吸平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