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他们如何像一个真正的戍边人一样思考!
把他们当成你们的徒弟,你们未来的袍泽兄弟来带!”
韩闯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心底涌起,直冲头顶。
陈霄的话,不仅打消了他的顾虑,更赋予了他从未想过的责任和使命。
他不是去教一群娃娃念死书,是去为戍边军打造一批全新的、能适应这地狱般边境的“奇兵”!
这担子很重,但……意义非凡!
尤其是想到小十六,想到他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却再也无法站起来的眼睛……
如果能多培养出一些懂得用脑子打仗的兵,是不是就能少一些像小十六那样的悲剧?
他脑海中闪过那些少年懵懂又带着一丝渴望的眼神,又想起自己兄弟们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那些保命杀敌的土法子。
这些东西,以往在正规军眼里可能上不得台面,但陈霄将军却看到了它们的价值!
这份眼光,这份不拘一格的魄力……
“将军!”
韩闯猛地挺直了腰板,仅剩的右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尽管牵扯到左臂的伤处带来一丝刺痛,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那股江湖人的混不吝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取代,
“我……我韩闯明白了!这活,我接了!我和我那几个兄弟,一定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掏出来!
不敢说教出什么大才,但一定让他们……让他们比现在多十倍的本事活下去,多十倍的本事给羯狄人找不痛快!”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属于江湖人的狠厉和狡黠:“读书认字那些,我们兄弟抓瞎,但您放心,您说的那些活命的法子、阴人的招数、野地里的门道,我们兄弟熟!
保管让那群小崽子学个通透!让羯狄人睡觉都不得安生!”
陈霄看着韩闯眼中燃烧起的斗志和那独特的狠劲儿,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韩闯兄弟这些野路子出身的实战派,正是填补他构想中“军事学堂”核心技能空白的关键。
他们或许不懂兵法韬略,但他们懂如何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和战斗,这份来自底层、来自生死边缘的经验,千金难买。
“好!要的就是你这份劲头!”
陈霄的目光投向校场上那群年龄参差的少年,
“学堂的名字,就叫‘砺锋’!百炼砺锋刃!我要让这些娃娃,在这边境的熔炉里,磨砺出属于他们、也属于戍边军未来的锋芒!
地址我已经让梁国权去物色了,就在春河城旧校场边上那片废弃的工坊,地方够大,稍加修整就能用。
师资嘛……认字算数,我会想办法从流民里或军中找几个落魄的读书人。
战阵基础、军规军纪,让李素叔从老兵里挑几个稳重可靠的来教。
至于你们……”
陈霄的目光重新落回韩闯身上,带着期许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兄弟,就是‘砺锋堂’第一批,也是最重要的‘教习’!
专授生存、猎杀与诡道!
把你们在江湖上、在生死之间学到的本事,毫无保留地传下去!
韩闯,这不是闲差,这是我戍边军未来能否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关键之一!
你和你的兄弟,肩上的担子,不比守城的大将轻!”
韩闯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里热血翻涌。
他不再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和隐隐的兴奋。
他用力抱拳,仅凭一只右手,却行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带着江湖草莽气息却又无比郑重的军礼,声音斩钉截铁:
“韩闯,领命!必不负将军重托!砺锋堂的诡道教习,我们兄弟当定了!
定让那群小崽子,早日磨出能撕碎羯狄人的尖牙利爪!”
他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些从“砺锋堂”走出去的少年,如同鬼魅般活跃在敌后,成为让羯狄人闻风丧胆的噩梦。
陈霄点了点头。
什么诡道。
那是乱世中的人道啊。
陈霄随口一问:“那位杨林大人最近吃穿可好啊?”
韩闯一懵,杨林是谁?
不就是那位京城原道而来的天使大人嘛。
这皇帝的传旨任务完成,人家本该就可以回去复命了,却被陈霄一把扣在了春河城。
没人知道陈霄怎么想到。
这将近一个月也不见陈霄问起,此时提及是为了什么呢?
韩闯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关于杨林的零星信息,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情:“将军,您不提,我都快忘了这号人了。那位杨公公……啧,怎么说呢,过得可不像个天使,倒像个惊弓之鸟,快把自己熬干了。”
他压低了些声音:“人还在春河城将军府后院厢房里关着……呃,住着。
守门的兄弟说,这一个月,他就没踏出过房门几次!
窗户都关得死紧,白天也点着灯,那屋里头一股子闷馊味儿。”
“吃?”
韩闯撇撇嘴,一脸的不理解,
“守备营的老火头兵每天按时按点给他送饭,都是按将军您的吩咐,不敢怠慢,甚至比咱们自己吃的还精细些。
可送进去什么样,拿出来基本还是什么样!
听说每天就动那么几筷子,跟喂猫似的。”
韩闯摇着头,语气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同情和一丝对京城贵人脆弱的不屑:
“依我看,”
韩闯总结道:“这位杨林大人,茶饭不思那是肯定的,一天到晚就琢磨着咱们是不是要对他下手了。
再这么关下去,不用咱们动手,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活活吓死、饿死!
整个人都魔怔了,看谁都像是来取他性命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听说晚上也不安生,值夜的兄弟偶尔能听见他屋里头有动静,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别杀我’、‘我是天使’、‘圣上…圣上…’之类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陈霄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了然。
韩闯的描述,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这位养尊处优、习惯了在京城权力场中迎来送往的将军,在远离京畿、充满铁血肃杀之气的边城囚笼里,精神早已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啃噬得千疮百孔。
身体的虚弱是表象,精神的崩溃才是核心。
“知道了。”
陈霄淡淡地应了一句,目光从远处校场收回,落在韩闯脸上,话锋却突兀地一转,“砺锋堂的事,抓紧。地址选好了就去,那些娃娃,是未来。至于杨林……”
他顿了顿:“让他来秋谷城见我,他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