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手持双刀的叛军悍卒,觑准火屠徒刀势已老的瞬间,如同鬼魅般揉身扑上,双刀一上一下,如同毒蛇出洞,狠辣无比地绞向火屠徒的脖颈和腰腹!
这一击刁钻致命,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而迟滞的刹那!
火屠徒瞳孔骤缩!
他庞大的身体猛地向侧面拧转,试图避开要害。
回防已然不及!
“嗤啦!”
裂帛声刺耳响起!
那叛卒的上撩一刀,险之又险地擦着火屠徒的咽喉掠过,只带起一丝血线。
但下撩的一刀,却狠狠划破了他左肩至肋下本就破烂不堪的粗布短打!
布片纷飞!
一道几乎贯穿整个左肩和上臂的旧伤疤暴露出来。
然而,比那伤疤更刺目的,是伤疤下方,虬结如铁的肌肤上,赫然纹刺着一个诡异的图案。
那是一轮燃烧着扭曲火焰的黑色弯月!
“羯狄图腾?!”
那持双刀的叛卒动作猛地一滞,失声惊叫,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周围几个正欲扑上的叛兵也看到了那刺青,攻势顿时一缓,眼神中流露出震惊。
羯狄!
大雍北境不死不休的血仇!
是这些来自草原的狼,一次次踏破长城,屠戮城池,掳掠妇孺!
每一个大雍边军将士的骨血里,都浸透了与羯狄不共戴天的仇恨!
这如山般挡在马车前、浴血死战的壮汉,竟然是……羯狄人?!
这一刹那的停顿和惊呼,瞬间点燃了所有叛兵更深沉的杀意和憎恶!
“戍边军统帅居然会有羯狄人护卫!”
“叛国之罪!当诛!!!”
疯狂的咆哮声浪瞬间高涨!
围攻的刀光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狠毒!
仿佛火屠徒身上这个暴露的刺青,比杀了马车里的陈更年更让他们兴奋!
火屠徒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眼睛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深的痛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仿佛这暴露的刺青,刺破的不仅仅是他竭力隐藏的身份,更是某种深埋心底的疮疤。
这瞬间的僵直,在生死搏杀中就是致命的破绽!
数把刀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同时刺向他周身要害!
他奋力挥动钢刀格挡,但肿胀麻木的右臂终究慢了一线!
“噗嗤!”
“噗嗤!”
两把长枪狠狠贯入他的身体!
一杆刺穿了他强壮的右大腿,另一杆则深深扎进了他的腰侧!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
“呃啊!”
火屠徒发出痛苦嘶吼!
剧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力量如同退潮般从四肢百骸飞速流逝。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沉重地单膝跪倒在地!
他手中的钢刀“哐当”一声脱手,砸落在地。
他试图用双手撑住身体,但那条肿胀的右臂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只能勉强用左手死死抓住贯穿腰侧的长枪枪杆,阻止它被叛兵搅动撕裂内脏。
更多的叛兵狞笑着围拢上来,刀锋高高举起,对准了他低垂的头颅和再无遮挡的后背。
那双燃烧的眼睛,光芒正在飞速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如同被狼群围困、力竭待毙的孤兽。
结束了……大哥、少将军……火屠徒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最后的残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刀鸣,骤然撕裂了打谷场上所有的喧嚣!
那声音并不宏大,让所有高举屠刀的叛兵心脏骤然一缩,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马车厚重的帘布,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劈开,向两侧激**飞卷!
一道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惊雷,从车厢内爆射而出!
快!
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
只留下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刀光残影!
刀光乍现,如九天银河倒泻,带着斩断光阴的决绝!
目标,正是那刚刚因认出羯狄刺青而惊骇失声、此刻正欲扑向火屠徒补刀的双刀叛卒!
那叛卒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纯粹的寒白所充斥!
他脸上的狞笑还凝固着,眼中却已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噌!”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轻微到极致的切割声,如同利刃划过薄绢。
寒白刀光一闪即逝。
那叛卒前扑的动作猛然僵住。
他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道细细的红线,自眉心笔直向下,穿过鼻梁、嘴唇、咽喉、胸膛……直至小腹。
那红线起初极细,随即迅速扩大,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撑开!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那叛卒的身体,竟沿着那道红线,从中被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
滚烫的内脏和粘稠的血液如同炸开的西瓜,轰然向两侧喷溅泼洒!
两片残尸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缓缓向左右倒下,砸在血泊之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刀光敛去,陈更年如山峙岳立般的身影,已然稳稳落在马车之前,挡在了单膝跪地的火屠徒身前。
他手中握着一柄刀。
刀身狭长,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青灰色泽。
唯有刀锋一线,流动着一抹令人心悸的幽白寒光。
刀名“照胆”。
谷场上的血腥厮杀,竟因这惊世骇俗的一刀而出现了瞬间的死寂!
所有叛兵的目光都被那持刀的身影吸引。
方才还喧嚣震天的打谷场,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火屠徒粗重的喘息。
陈更年没有看那些叛兵。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跪伏于地的火屠徒背上,钉在那暴露于外刺青之上!
杀意!
纯粹的杀意,从陈更年身上轰然爆发!
“羯……狄!”
陈更年的声音带着刻骨的仇恨。
他缓缓抬起手中长刀,直指火屠徒毫无防备的后颈!
刀锋距离火屠徒布满汗水的粗壮脖颈,不过三寸之遥!
只需手腕轻轻一送,这柄曾饮尽无数异族豪酋鲜血的“照胆”,便能轻易切断这羯狄汉子的颈骨!
跪伏在地的火屠徒,身体颤抖着。
并非仅仅因为失血和剧毒的痛苦,更因为身后那如同实质的恐怖杀意!
他试图抬起头,但重伤和剧毒让这个动作变得无比艰难。
就在那冰冷的刀锋几乎要触及他后颈皮肤的瞬间,
一声低沉执拗声音,从他剧烈起伏胸膛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少将军……之…命…”
火屠徒的头颅,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极其艰难地向上抬起了一寸!
“…未…成…”
声音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生生抠出来。
“…不…能…死…!”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
带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忠诚与不甘!
吼声出口的瞬间,他口中喷出一股暗红色的血沫,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一栽,额头重重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