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很直接的告诉我,让我拿着合同去社会劳动保障局,去找那里的叔叔阿姨们,说他们会帮助我的。
我有点怀疑,但爸爸肯定的告诉我,这是你的合法权益,你应该去寻求保障。
是啊,从哪一方面来说,我都应该去。
爸爸的话,就仿佛点醒了梦中人一样,我从来没有觉得“维权”两个字离我那么近。
没有妥协,没有放弃,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爱丽丝找回失落的勇气,然后勇往直前。
我是一个典型的行动派的人,这样决定以后,我立刻给小飞打电话,告诉她一起去劳动保障局。
小飞迟疑了,很明显她不想去。听她的语气,这件事她就想这么算了。
我很不明白,放着自己的合法权益不去争取,她想干什么呢?被人家骗了,耍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吗?
的确,钱不多,是小事,可是那口气呢?作为人的权利呢?人格呢?尊严呢?要不要挽回?这件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小不到哪儿去!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侵犯了原则的事能这么就算了吗?
也许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但是手里面可以抓住的一点公平,我怎么会轻易去放弃。
小飞对我说:“去了也是白去,没什么用的!”
我说:“你不去怎么知道?”
小飞的语气很冷淡,就好像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一样,她完全忘记了,是她把我带进泥淖里的,她的身上也有责任。
我已经不止一次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给激怒了,如果我也像她那样,完全不把朋友的失望当回事,是不是也不会那么累,那么纠结呢?
小飞最终还是被我说动了,就算是被迫,她也要和我一起去!
事情到这一步,我当然没有跟阿新他们说。
我敢说吗?我能说吗?我能让他们失望吗?
不能!
我要做的,就是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去找劳动保障局,向他们询问情况,去找那个主管,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电话里吵了一架,会不会意味着见面后就要打一架呢?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们失望。
轻轨上,小飞带着和她一起受骗的两个同学姗姗来迟。
短发的女生叫王玉,戴着黑框眼镜,长发的女生叫楠楠,长的异常可爱。
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商量我们今天的行程。王玉和楠楠一起去兼职公司,要她们的押金,而我和小飞则直接去劳动保障局,我们分头行动。
叫王玉的女生,对我的想法表现出很不屑的样子,在她的眼睛里,我仿佛就是一个愚蠢的人。
她对我说:“去找那个什么保障局有用吗?”
看待这种人,我的眼神一向也是飘的,我说:“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这种情况我们除了这样维护自己的利益,还有别的办法吗?你们都干了一个月的活儿了,拿不到工资你们就想算了吗?”
我的语气里很明显有嘲讽,我一次又一次说的都是“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可是我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想一直向前,一直向前,直到没有路可走,直到头破血流!这就是我的偏执,无可救药的偏执!
这个城市我已经呆了差不多两年了,可由于路痴的天性,我始终对这里不熟,总觉得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城市。
劳动保障局并不好找,坐了轻轨坐公交,坐了公交坐出租车,四处打听,最终才来到我们要找的地方。
所谓好事多磨,也许中间有困难,才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个时候我总是这样,对什么都抱有很美好的希望,总觉得现实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现实。
当一栋看起来无比气派的大楼摆在我面前,小飞告诉我到了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玻璃门,映着阳光和里面大理石反射的光交相辉印,有一点刺痛了我的眼。
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大哥哥叫住了我们,问我们什么事。
我努力睁大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然后沉着的回答道:“我们是因为工资纠纷来这里找人调解的!”
他们两个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看我一个学生打扮的孩子来这儿的确有些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吃饱了撑的呢!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没跟我们多说什么,便告诉我说:“你们去前面那栋楼的一楼去找吧,他们管这事!”
照着他们的话,我们来到了下一栋楼,硕大的办公室里,一个戴着眼镜,穿着
制服的胖胖的阿姨坐在我们面前,对我说:“把合同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我心里一阵窃喜,急忙从乱七八糟的包里面翻出合同递给她。
阿姨边看边询问我们的情况,当得知我们缴纳押金的时候,便严肃的对我们说:“劳动合同法里明文规定过,任何劳动关系的建立,都没有缴纳押金这一说法,你们为他干活,为什么还要给钱给他呢?”
阿姨的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大概看了一下合同,阿姨又对我说:“你们的劳动到期了吗?”
我指着小飞说:“她们的到期了,我们另外五个人的还没有!”
阿姨皱了皱眉头,对我们说:“你们还是去找劳动仲裁,他们负责这个事情!”
我有一点无语了,我对阿姨说道:“阿姨,我们今天已经跑了很多个地方了,你要是能帮我们解决,就出个主意吧!”
阿姨看了看我,对我们说:“我们这儿真的不管这个,你去找劳动仲裁,他们指定能帮你们解决!还有,你们五个,劳动还没到期,去找劳动仲裁估计也没什么用,只有等到劳动时间到期了,如果他们再不给工资才行!”
我完全明白这个阿姨的意思,直到意识到自己可能受了骗才好好的把合同拿出来看。上面有一条说:“在合同期限内,如果甲方在中途单方面中止合同,那么乙方就不用返还200押金。”
好一份精明的合同,此刻我才发现,我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如果现在说不干了,那么押金拿不回来了,如果干吧,又总觉得没有保障。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看了看眼前的胖阿姨,觉得她似乎也帮不上我们什么忙。
最后只得悻悻的离开,还好临走时她告诉了我们劳动仲裁的地址,还专门告诉我说先干活干到月底,这样也好让对方抓不到把柄,这样也许还能拿回工资和押金。
阳光普照大地,心却异常的灰暗。闷闷不乐的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这件事情必须瞒着他们,不管怎样,一定要撑到这个月结束,劳动合同到期的时候。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的,我预测不到未来,就会如现在般迷茫到不知所措。
如果那个时候,我选择放弃,会不会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一路上和小飞都没怎么说话,小飞也知道我心情不好,不想来踩地雷。
下午刚回去,就接到阿新打来的电话,催我们到校门口集合,开始干活了。他总是那么积极,他越这么积极,我似乎就越觉得不能打击他,更或许说,不忍心打击他。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的扯出一个微笑,暂时的忘记一切,来到校门口。
我们脸上的微笑还是那么明媚,我也一样,只是我这样做的意义还大吗?
发完传单回到寝室,我很快就决定周六的时候单独去一趟兼职公司,去把上次的争吵说清楚,也去把话挑明了说,我们继续这么干下去,到底能不能拿到工资!
那一刻,我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所谓的责任。
我现在这样做,只是在努力的不让朋友失望,不放弃自己的责任。
夜里开始失眠,本来睡觉从来处于半睡眠状态的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关于兼职的这件事情。
多少人等着看我拿工资,我要是来一句被骗了,岂不是太丢脸了。
从哪一个层面上说,我都要好好的处理这件事情。
我开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象周六去兼职公司,我应该说什么话,应该做什么事,才能很妥善的处理这件事。
其实心里是有淡淡的一丝紧张的,总害怕到时候自己一个人无法应付,也总害怕自己到时候一时之间沉不住气,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人啊,始终还是要学着一个人长大的吗?
想象着,想象着,失眠着,失眠着,很快就到了周六。
清晨,在烦恼的召唤下,淡淡的醒来。
不想面对的事情,却迟早还是要面对。
赴死一般的坐着轻轨来到兼职公司,凭着仅存的一点记忆找到那栋显眼的银白色大楼。
8楼,803。
第一次学会承担。
看着熟悉的门,挣扎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始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起初是轻轻地敲,怕敲门声太小,里面的人听不到,便开始大力的敲,到后来,我都开始用脚使劲儿的踹了,可还是没有人搭理。
瞬间有一种要晕倒的感觉,不会人都跑了吧?
他跑了,我要怎么跟麦子他们交代?
我沮丧的走
到楼下,开始给那个主管打电话。
上一次的争吵后,这个主管也许知道了我的厉害,语气好像也没那么嚣张了。我本着将心比心的态度,无比诚恳的对这个主管说:“既然我们都签署了合同了,我们一定会好好干,信任是互相的,我们能做好,希望你也能做好!这份兼职是我们几个人生当中的第一份工作,意义重大,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我说的话,句句诚恳,句句肺腑,只要是个人,听了以后就一定会感动。我怀着一丝幻想,觉得每个人其实都还是有良知的,会被打动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抽了什么疯,跟他说了这么大一通感人肺腑的话。
爸爸,这算是在冷静的处理问题吗?这叫妥协,还是叫冷静呢?
主管听了我的话,在电话另一头一个劲儿的保证:“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就一定能拿到工资的!”
我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我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在这暂时的平静里假装安稳。
阳光在那一刻好像变得闪耀了,一切好像又有了希望一样。
只是现实,它会持续给你希望多久呢?
小乔总是对我说:“好期待领工资的那一天!”
听了后,我就在旁边一个劲儿“咯咯”的笑,阿新还是那么认真努力,害的好脾气的晓寒都有点烦他了,觉得他这个人太实在了。
而我深知道如果我们不好好干活,是很有可能拿不到工资的。兴许,就算好好干了,也不一定能拿到。
所以每当阿新要一丝不苟的贴完每栋教学楼的时候,我总是会全力的支持。
日子过得好快好快,转眼间,我们做兼职已经快半个多月了。
一个下雨天,外面的天空橙红一片,在晚霞的映衬下,看起来无比梦幻美丽。我看着玻璃上一滴一滴往下滑落的水珠,就好像看到玻璃在一个劲儿的哭泣一样。
原本美好的下午,在肯德基拥挤的人潮中,靠着窗户寻找着一丝安宁。
陪同学去商场买衣服,买完了就看见外面下雨了,没办法只好找地方躲雨。
正在我昏昏欲睡的看着玻璃外面世界的雨时,电话又响了。
总觉得每次接电话,一定没有好事,这次也一样。
是主管打来的,他对我说:“我到你们学校检查工作了,一张海报都没看到!”
我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抑制住那股无名的怒火回答道:“我们有贴啊,每栋教学楼都有贴,你现在在哪儿?我现在没有在学校,我让阿新他们带你去我们贴海报的地方去看!”
“不用了,我们马上要走了!”主管匆匆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什么意思?以前每天艳阳高照不来检查,偏偏趁着这个下雨天,就迫不及待了检查。
我一度在怀疑这个主管是不是有病。
不过细细一想,他估计是想用相同的对待小飞她们的伎俩来对付我们,想找理由不给我们工资。
后来的后来,我都在怀疑自己为什么一再的对这种人抱有希望。是对他抱有希望,还是对现实抱有希望?
我来不及多思考什么,赶紧跟阿新打了个电话,让他给主管打电话,把主管带去我们贴海报的地方。
阿新立马领命,我也不敢耽误的赶紧往学校赶。
轻轨外面的那片天空,还在不停的哭泣,我看着向前的列车,就仿佛看到了一去不返的纯真岁月,正在快速的离开我。
还没到学校,阿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语气很低沉,难得的很低沉。他对我说:“我给主管打电话了,他说他已经走了!”
我在心里闷闷的咒骂了一句,回答道:“你先召集小乔她们,我马上赶回学校!”
一刻不停,就像在泥淖当中做着最后无力的挣扎一样。
回到学校,当我听到阿新告诉我说他被主管骂了一顿的时候,我极其的生气。
他说:“主管因为给我们打电话都打不通,所以很生气,然后我一给他打电话,他就直接把我臭骂了一顿!”
我的眉拧成了一个结,心里面那股无名的怒火,“腾”的就燃烧了起来。
即使,那又怎样呢?
小乔她们在这个时候冒着雨赶过来了,奇怪的天气,一下雨仿佛就变得格外的寒冷。我看到雨滴顺着秋颜淡棕色的刘海,缓缓的滴到她的脸上,我看到小乔戴着帽子,雨滴在帽子上滑落的场景,我更看到华小丹一脸无奈的表情,傻傻的站在我的面前。
一瞬间,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所做的努力,我们用心完成的第一份工作,真的会有回报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