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有股味道;始終存在的一股味道。
這股味道屬於時間和帶著鹹味的空氣,也屬於建得離大海太近的昂貴房屋的熵性。或許還是短暫但時常無人居住的場所的特有氣息,好動的居住者來來去去,房屋隨之開開關關。她想象空蕩蕩的房間,鏽蝕的斑痕之花悄然在鍍鉻表麵盛開,淺白色的黴斑在晦暗角落生根。設計師像是承認了永恒不變的變化過程,允許這兒存在一定程度的鏽蝕;曬台邊粗大的鐵欄杆被經年水花啃得細如手腕。
這幢屋子和鄰近的同伴一樣,蹲伏在已經坍塌的破碎地基上,有時候她沿著海灘散步,會忍不住產生考古的幻想。她嚐試想象這個地方的過去,曾有其他的房屋和其他的聲音。散步時有武裝機器人陪著她,每次她走下曬台,道尼爾微型直升機就會從你看不見的屋頂巢穴中起飛。它盤旋時近乎於無聲無息,程序操縱它避開她的視線。機器人跟蹤她的樣子有點憂鬱,仿佛它是一件昂貴但不受待見的聖誕禮物。
她知道希爾頓·斯威夫特在通過直升機的攝像頭看著她。海灘房屋裏發生的事情很少能逃出感官/網絡公司;她的幽靜生活,她渴望的一周獨處,都在嚴密的監控之下。
經過多年的職業生涯,她對被觀察已經免疫。
夜裏,她偶爾打開曬台上安裝的聚光燈,照亮灰色大沙蚤留下的象形文字般離奇的痕跡。曬台和背後的下沉式會客室保持黑暗。她坐在純白色的塑料椅上,望著沙蚤的布朗運動舞蹈。聚光燈的照耀下,沙蚤拖著幾乎看不清的微小黑影,跑過沙灘的高低坑窪。
大海在起伏間用聲音包圍她。深夜,她睡在兩間客房裏比較小的一間裏,那聲音也鑽進她的夢境,但從不進入陌生人的入侵記憶。
選擇哪一間臥室完全出自本能。主臥室到處都是能觸發往日痛楚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