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派柏·希爾說。她閉著眼坐在地毯上,差不多擺出一個蓮花姿勢。“用你的左手摸床單。”八條細導線伸出派柏耳後的插孔,連接擺在她曬黑的大腿上的那台設備。
安琪裹著白色浴袍,麵對金發女技師坐在床邊,黑色測試設備覆蓋她的額頭,像個凸出的眼罩。她照派柏說的做,用指尖輕輕撫摸皺巴巴的生絲-本色亞麻床單。
“很好。”派柏說話的對象與其說是安琪,不如說是她自己,她撳下操縱板上的某個按鈕。“再來一次。”安琪覺得指尖下的織物變厚了。
“再來一次。”再次調整。
這次她能分辨不同的纖維了,生絲和亞麻……
“再來一次。”
她的神經發出慘叫,剝皮的指尖摩擦鋼絲和碎玻璃……
“狀態最佳。”派柏睜開藍眼睛。她從和服袖子裏取出一個象牙小瓶,拔出瓶塞,把小瓶遞給安琪。
安琪閉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聞了聞。什麽也沒有。
“再來一次。”
花香。紫羅蘭?
“再來一次。”
濃烈得令人作嘔的溫室氣味充滿了腦海。
“嗅覺起來了。”派柏說,嗆死人的味道頓時消失。
“都沒注意到。”她睜開眼睛。派柏遞給她一小塊圓形紙張。“隻要不是臭魚就行。”安琪說,舔了舔指尖。她摸了一下那一小塊紙,把手指伸向舌頭。派柏的一個測試曾經讓她一個月沒法碰海鮮。
“不是臭魚。”派柏微笑道。她的頭發剃得很短,童花頭突出了雙耳背後插孔的石墨光彩。斑岩說她是矽晶片的聖女貞德,而派柏的熱情似乎全獻給了工作。她是安琪的個人技師,據說是全公司最優秀的故障檢修員。
焦糖……
“這兒還有誰,派柏?”派柏結束調校,把鍵盤裝進配套的尼龍盒子。
一小時前,安琪聽見直升機降落;夢境開始模糊的時候,她聽見曬台上傳來笑聲和腳步聲。她沒有像平時那樣嚐試入睡——雖說那種狀態恐怕不算睡覺:其他人的記憶席卷而來,充滿她的腦海,旋即漸漸退潮,直到她碰不到的高度,留下種種殘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