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時代[校對版]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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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將校們見我不像普通百姓一樣畏縮膽怯,又剛從金營中平安逃出且橫渡長江,看我的眼光早有些不同,如今見我口出狂言,對我的好奇更盛,都用詢問、懷疑的目光望著我。我知道新敗的江淮軍需要有勝利的希望,我得讓他們看到這種希望。虞允文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便用眼光鼓勵我說下去。

我環顧眾將,泰然自若地侃侃而談:“完顏亮這次遠征,號稱有百萬之眾,但其中強拉的民夫就占了半數,這些人不僅沒有戰力,還會消耗完顏亮寶貴的糧草和兵力,而兵卒中除了女真人,還有新征的契丹人和漢人,這些人決不甘心為完顏亮賣命,關鍵時候隻會起反作用。不僅如此,就是女真族將士也沒有多少人真心想打仗,一路嘩變的逃卒就是明證。所以,完顏亮真正能用於戰場的兵力並不太多。”

“不止這些,”虞允文也笑著插話,“本官離開建康府葉大人處時,剛得到消息,駐兵四川的吳玠吳將軍已從秦嶺出兵,兵逼古長安,威脅到完顏亮的八百裏秦川糧倉,完顏亮已分兵十萬赴援。”

眾將臉上都露出一絲輕鬆,但這一絲輕鬆轉瞬即逝,一個偏將小聲嘀咕道:“即使這樣,三、四十萬的金兵也遠遠超過我大宋全國兵力的總和啊。”

“我們還有長江天塹,”虞允文立刻道,“隻要運用得法,長江天塹能當百萬雄兵!”

“不錯!”我笑著接過話頭,“其實兵力的計算說明不了什麽問題,咱們也不是一定要擊潰金兵,隻需把金兵擋在長江北岸,完顏亮勞師遠征,若不能盡快建功,金國必生內亂!”

虞允文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對我的態度又有些不同,客氣地抱拳問:“我雖從探子那裏知道些金國的情況,卻不如壯士的消息來得直接,還望壯士不吝詳告。”

我點點頭,“我從中都來,所以知道些金國朝中的消息,完顏亮為這次遠征,殺了不少反對開戰的大臣,清除了無數厭戰的將領,勉強壓下了朝中反戰的言論,但隻要前方戰事不順,這股反戰的力量就會重新抬頭,屆時完顏亮遠在江淮,金國定生內亂。除此之外,為這次遠征,完顏亮強拉了不少契丹族青壯,激得關外契丹人叛亂,這也使他不能在長江邊戀戰。除了這些因素,更重要的是,大部分金兵也無心打仗,無論女真百姓還是大宋百姓,渴望和平的心其實沒有分別。”

這些消息部分是我從金人那兒聽來,部分是源於自己的分析,雖然比較主觀,但以我對金國的了解,我相信這分析也八九不離十。

“是啊,自紹興和議以來,金宋間二十年的和平,就因完顏亮一人而破壞。”虞允文謂然輕歎道,“完顏亮弒君篡位,登基後妄殺無數金國皇室宗親,**占其妻女,甚至連金國開國第一功臣,當年的金國四太子完顏宗弼的子孫也幾乎被殺盡,在金國無論民心還是軍心早已盡失,如今又破壞當年的和議貿然開戰,把兩國百姓均置於水深火熱之中,如此暴君,我不信蒼天會容他一直猖狂下去!”

眾將士臉上漸漸現出幾分昂揚之色,我知道那是因為信心,一種必勝的信念。

“報!”一個兵卒闖了進來,得虞允文示意後,立刻高聲稟報道,“有金國特使渡江送來一封信!”

虞允文臉上露出一絲意外,先讓一個校尉把蔣老刁和蠻牛帶出去,卻又示意我留在帳中,這才對傳令兵吩咐道:“帶他進來!”

虞允文話音剛落,一旁的步軍統領時俊立刻道:“大人,容末將先令兵卒整肅軍容,排下斧鉞儀仗,不能讓金狗看低了咱們!”

“不,就這樣!”虞允文抬手攔住時俊,“不僅如此,大家也都把盔甲衣衫解開,鬢發弄亂,臉上要作出惶然無依的模樣!”

說著虞允文率先把麵前案幾上整齊碼放著的書柬推倒,散亂攤開,又示意眾將士隨意或坐或站,這才對那傳令兵吩咐道:“把金使帶進來。”

片刻後,一衣甲鮮亮的金將趾高氣揚地負手大步而入,先環顧了帳中諸將一眼,這才對據案而坐的虞允文傲然拱拱手道:“在下奉我主大金國皇帝陛下之命,給江淮軍主帥,王權王將軍送來一封信。”

“把信呈上來!”虞允文不動聲色。大概是虞允文的從容讓那金使感到有些意外,稍稍收斂了些氣勢,乖乖地把信交給傳令兵轉呈上去。虞允文草草看完信,淡淡道,“你搞錯了,王權已被撤職,如今江淮軍已歸本官統領。”

金使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忙問:“敢問大人名諱?”

“中書舍人虞允文,以葉義問大人參謀軍事之職,暫理江淮軍事務。”虞允文淡然自若,“既然你送來了這信,我便還書一封,望貴使轉呈貴國皇帝。來人!筆墨侍侯。”

在虞允文低頭奮筆疾書的時候,眾兵將麵麵相覷,顯然沒想到虞大人會老實得把己方所有的秘密都泄露給金使,像江淮軍主帥撤職,臨陣換帥,文官暫理兵事等等這些,都該是軍中必須嚴守的機密,虞大人卻一時口快就泄露了出去!我猜眾將心中一定在想,書生就是書生,哪知兵者詭道的至理名言。但我從虞允文的從容和鎮定中隱隱猜到,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目的,隻是我暫時還看不出來。

信終於寫好,虞允文乘著等墨跡漸幹的短暫時光展信讀道:“金國狼主完顏亮,餘幸讀狼主勸降文,惜然王將軍歸隱,餘暫代王將軍之職。為使狼主不至失望,餘願代王將軍,與狼主決戰於長江。中書舍人虞允文字!”

“你……”金使勃然色變,臉色驀地漲得通紅,卻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眾將也發出壓抑的嘲笑,我知道虞允文在信中直呼完顏亮的名字是一種蔑視,但金使也不該有如此大反應啊!忙小聲問身旁一個校尉,他才笑著告訴我,原來“狼主”的稱謂是金國立國前對首領的尊稱,金國立國後,仰慕漢文化,所以皇帝也如漢人一樣改稱陛下或皇上,“狼主”這稱呼也漸漸成為金國野蠻時期的曆史見證,成為一種帶有侮辱性質的稱謂。

金使帶上信憤然離去後,虞允文身旁一個隨從不禁小聲嘀咕道:“大人,以你的身份要與金國皇帝完顏亮決戰,這在禮節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虞允文淡然一笑:“不這樣不足以激怒完顏亮。”

“大人有何妙策?”一個將領見虞允文麵帶自信的微笑,忙識趣地追問了一句。

“不激怒完顏亮,他不會提前渡江。”虞允文此言一出,眾將立時嘩然,想大家惟恐金兵在江淮軍沒準備好以前就開始進攻,虞大人卻還故意要激怒完顏亮,激他立刻就進攻,也難怪眾將不解。隻有寥寥幾個將領眼中露出深思之色,我也恍然而悟,對虞允文的大膽和才能又多了幾分認知。

“我知道江淮軍新敗,無論士氣還是裝備都還沒有完全恢複,”虞允文環顧眾將一眼,待大家稍靜,這才繼續說,“但要等我們準備停當,完顏亮也就準備得更為充分,屆時他以絕對優勢兵力撲過江來,江淮軍準備得再好也無濟於事,目前他還隻有八十艘即將完工的渡船,可以一次渡過三萬多步卒或一萬五騎兵,金兵離不開戰馬,也不缺戰馬,我想他會選擇騎兵,這就是他一次能投入的最大兵力。咱們以一萬八千之眾,以逸待勞,又占盡地利,定能擊潰在江上顛簸了半日的一萬五千疲兵!”

步軍統領時俊突然插話問道:“如果戰船再送第二批金兵過江呢?”

“時將軍為步軍統領,對水軍的情況難怪不是很清楚,”一個麵色白淨的年輕將領笑起來,“這裏的江麵幅寬八裏有餘,江流湍急,隻是渡江已經很耗費時日了,何況上萬人整隊上船下船,有這時日我們早就幹掉他第一批部隊了。”

“將軍是水軍李將軍吧?”虞允文問那麵色儒雅的年輕將領。

“水軍統領李保!”那將領忙拱手道。

“你手上有多少戰船?”

李保沉吟了一下:“能參加戰鬥的大約還有一百三十多艘,不過都是些小型戰船,有些還是普通渡船,沒法和金兵的蒙衝鬥艦抗衡。”

“如果趁金兵戰艦運送完兵卒返航途中呢?”虞允文追問道。

李保眼光閃了一閃,猶豫著說:“如果金兵沒有在船上留下足夠水軍的話,我想應該有機會,不!有把握狠狠擊沉他幾艘!”

“不是幾艘,”虞允文斷然擊掌道,“我要你擊沉全部!”

李保一怔,苦笑道:“大人,金兵的船都是乘坐百人以上的蒙衝戰艦,而我手中最大的船也竟能載幾十名水軍,更多的是那種隻能乘十多人的小艇,這種船被蒙衝戰艦一撞就碎,更不用說金兵居高臨下,以最擅長的箭法對付我毫無遮掩的水軍,使我們很難靠近他們的船。”

虞允文歎道:“水軍的難處我也清楚,但這八十艘戰艦是完顏亮渡江的依靠,若能一舉擊沉,我們至少能贏得一個月的時間,而金國又急缺水軍,若能一舉殲滅,短時間內完顏亮都隻能望江興歎。大家動動腦筋,看有沒有擊沉這些戰船的辦法。”

眾將沉思起來,不過最後都遺憾地搖搖頭,默然無語。我上前一步,突然問:“李將軍,不知你的那些小艇有沒有配備輪漿?”

“輪漿?”李保的眼中一陣疑惑,茫然搖頭,“恕末將孤陋寡聞,還要請教。”

我立刻明白自己心中的構想大概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便示意一個校尉取過紙墨筆硯,我展開一張宣紙邊劃邊解釋說:“這是一種外形如車輪的漿,共有八到十二個葉片,裝在小船兩側,靠人的腳力踏動旋轉劃水,可以把船速提高一倍以上。”

隨著我詳細的解釋和大致的圖案,李保漸漸明白起來,連連點頭讚歎:“不錯不錯,若小船裝上這種輪漿,一個漿手可以抵十人的效率!”

“還有,”我說著畫出一隻小船,再在小船上畫出一個弧形的蓋子,“如果給小船加上一個拱形的蓋子,就不怕金兵居高臨下的利箭了。”

李保立刻擊掌道:“沒錯!若有這種船,咱們就不必怕金兵的箭,再加速度奇快,船小而靈活,可以輕易躲開大船的撞擊。”

“可是,這樣的船怎麽進攻敵人呢?”一個水軍將領疑惑地問。

“用火!”我心中的構想越加清晰,這種船也在我筆下漸漸完整起來,“拱形蓋子上事先開有射擊孔,知道小孩放的炮仗和焰火吧?用竹筒或木筒甚至鐵筒做成大炮,以火藥的爆炸力把點燃的火藥包送到敵船上去。對了,咱們完全可以在金兵渡江時就進行阻擊,根本不容他們上岸!”

“這恐怕不行,”李保連連搖頭,“就算你這些設想都能實現,隻要金兵戰艦上有足夠的兵力,就可以拋投鐵錨巨石對付我軍小船,這種小船經不起一擊。”

沒想到自己說了句外行話,眾人眼中便露出懷疑之色,一個將領猶猶豫豫地問:“你說的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東西,你怎麽能保證它一定就實用?”

“這輪漿和拱形蓋子我可以肯定它實用!”李保立刻道,跟著又搖搖頭,“至於這種使用火藥的……大炮,除非我親眼見過,不然我無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