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賽的時間還有十分鍾左右,木森站在對局室的門前狠狠的吸著煙,他決定在這有限的時間裏,先過足自己的煙癮,他不敢確定自己在對局時是否還有時間能出來抽上一口。
木森正奇怪怎麽沒看見李理,卻見一個身影停在了自己的身旁,木森抬頭看清了來人,心中不禁略感意外,隨即又笑了笑,說道:“你好。”
停在木森身旁的不是別人,正是他今天決賽裏的對手費立文,此時的他正滿臉憨笑,用手指著木森用來裝煙灰的紙袋,說道:“看的出來,你的煙癮很大啊。”
木森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經裝了四五個煙蒂的紙袋,笑道:“是啊,先抽幾口過過癮,省的呆會幹扛著。”
費立文笑著提醒道:“對局時可以抽煙的。”
木森問道:“是嗎?不過這樣可能會影響你吧?”
費立文搖搖頭,說道:“沒關係,我不介意的,平時沒事的時候,我也抽兩口,不過沒癮。”
木森笑道:“沒癮最好,這玩意不是什麽好東西,隻是我中毒太深,想戒也戒不掉了。”
費立文笑了笑,將身子微微一側,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一起進去吧。”
木森點了點頭,說道:“你先請吧,我抽完這幾口就進去。”
費立文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再堅持,隨後便轉身朝對局室走去。
木森看著費立文的身影,心中對這個憨厚的小夥子不禁大生好感,微微地點了點頭,他又狠狠的吸了幾口煙,將手裏的紙袋團成一團,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上午八點整,本屆新人王賽的決賽正式開始。
這一次的猜先結果是費立文執黑先行,木森執白後手。
對著木森輕輕的點了點頭,費立文的第一顆子落在了小目上。
木森略一沉吟,將手中的棋子輕輕的拍在了星位上。
又是小目,費立文以錯小目來開局!
木森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掛在了黑棋的角上,對付錯小目的開局,總是要先掛一手的,這也是大多數棋手比較喜歡的著法。
研究室內,李理和秦思思費立新三個人占了一張桌,可能是棋局剛剛開始,三人圍坐在那裏,正輕聲笑語的說著什麽,並沒有將精力完全的集中在棋盤上。間或也有幾個記者在旁邊遊走,時不時的插進來問上幾句。
在離李理不遠的一張桌子邊,張清弈也和幾個棋手圍坐在一起,他不斷的將手裏的棋子反複的棋盤上拍著,嘴裏也不停的應和著周圍的人,偶爾也將目光偷偷的看向秦思思這邊。
仿佛是感覺到了什麽,李理也將目光向張清弈看去,他一臉的似笑非笑,眼中也滿含著自得和淡淡的譏諷。
“喂,你看什麽看,氣的人家還不夠嗎?”秦思思在桌子底下踢了李理一腳,吃吃的笑道。
李理放低了聲音,笑道:“這家夥老盯著你看,這不是存心在氣我嗎?”
秦思思笑道:“看就讓他看,你又不少塊肉。”
李理眼睛一瞪,說道:“那哪行?要是擱在以前那也就算了,現在你是我老婆,哪能隨便就讓人這麽色咪咪盯著看?”
秦思思臉一紅,低聲道:“胡說什麽呢?大費在旁邊呢。”
費立新在一旁笑道:“秦姐,我耳朵不大好,你隻要聲音再小一點,我可就什麽也聽不見了。”
秦思思啐道:“去,一邊玩去,人小鬼大。”
費立新笑嘻嘻的道:“秦姐,要是李大哥這麽說我也就算了,你才比我大幾歲啊?”
李理‘哎’了一聲,說道:“大費,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老了,配不上你秦姐了?”
費立新眨了眨眼,說:“我可沒這麽說,李大哥雖然比秦姐大了幾歲,可是這顯得成熟啊,在加上你不同常人的閱曆和經驗,你和我秦姐那絕對是天生的一對。”
李理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這話我倒是愛聽,可總覺得有點不對味。”
秦思思在一旁笑道:“少在這裏胡說了大費,你和小費可真不像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你要是能學到他一半的憨厚那可就好了。依我看啊,就衝著你愛說胡話這一點,你以後的成就肯定不如小費。”
費立新笑道:“秦姐你還真說對了,我家老爺子就經常這樣的教訓我,不過話又說回來,立文是我兄弟,他好不就是我好嗎?”
李理讚同道:“對,這才是真正的哥倆好嘛。”
“什麽哥倆好呢?說的這麽熱鬧?”黃會長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了過來,正笑眯眯的看著三人。
李理趕緊起身讓了個位子,笑道:“我們正討論這倆兄弟的性格呢。”
黃會長搖了搖手,說道:“小李你坐,我四處走走,在這呆不住的。”
頓了一頓,黃會長笑問:“哎,你們三個怎麽會湊在一起,說起來,小李和立新可是屬於敵對的雙方哦。”
費立新平時愛說愛笑,可一見了黃會長便如同耗子見了貓,隻站在一旁傻傻的笑著,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理看了一眼費立新,笑道:“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嘛,我們這也算的上是以棋會友了。”
黃會長笑了笑,又問:“你們見到錢主任了嗎?這一大早怎麽都沒見著人?”
李理四處望了一眼,說道:“我也正找他呢。”
黃會長問道:“你找他幹嗎?是不是還惦記著你的那個賭約啊?”
李理笑道:“領導也知道這回事情了?那正好,晚上咱們就一起去吃老錢的烤鴨。”
費立新在一旁卻不樂意了,小聲的咕囔著道:“小心到時候是你付錢。”
黃會長笑道:“你瞧瞧,你瞧瞧,還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呢?你們倆到時候可別打起來了。”
秦思思在一旁說道:“會長放心,有我在這,他們倆誰也不敢動的。”
黃會長點了點頭,看著費立新說道:“立新,你這段時間的戰績有滑坡啊,我還聽立文說,你迷上了什麽網絡遊戲,是不是這樣啊?”
費立新漲紅了臉,嘴裏囁嚅了兩句,卻終究是沒敢說出話來。
黃會長對李理笑笑,說道:“小李你先在這兒看著,我就不陪你了。”複又淡淡的對費立新說道:“等會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費立新老實的點點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直到黃會長走出了研究室,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在對局室裏,木森正陷入了長考當中。
費立文的一手飛鎮讓木森感到了極大的疑惑,他不明白對手為什麽會放任自己的一塊孤棋不管,而強行的來封鎖自己。
“這一手飛鎮並不像是要求戰鬥的意思,似乎隻是想封鎖住自己的這塊棋,但是僅憑這一手棋怕是阻止不了自己的出頭吧?如果確實不能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可以脫先呢?去攻擊他的孤棋?不,應該沒有這麽簡單,他一定是在什麽地方還留有伏手。”木森皺著眉頭,苦苦的思索著。
今天一走進對局室,木森便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是一種強烈的對勝利的渴望,一如前天對王衛華的那種感覺,但有所不同的是,前天的那種強烈的渴求戰鬥的欲望卻稍稍的有所減弱,木森很奇怪這樣的感覺,但心中卻隱隱的有些歡悅。
對局伊始,木森便再次的感到了那種歡悅,這種歡悅讓他的心緒無比的寧靜,恍惚中,便仿佛是又回到了在棋校裏的那間宿舍,在他的眼裏,一切都漸漸的隱去,隻剩下這黑白二色的棋子和這古黃色的棋盤。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半個小時後,木森終於是結束了長考,他放棄了脫先的想法,而是老老實實的跟在費立文的後麵應了一手。
費立文抬頭飛快的看了一眼木森,然後將自己的那塊孤棋補了一手。
“這一手棋難道不能脫先嗎?如果脫先的話,小費的這塊孤棋怕是有些危險吧?”研究室裏,李理奇怪的問道。
費立新搖搖頭,說道:“沒這麽簡單,立文的這手飛鎮原本就是想棄子的,如果木森脫先的話,立文可以通過滾打包收將中腹完全的封鎖住,在加上前麵的鋪墊,立文在中腹至少有成四十目巨空的可能,而且他棄掉的這塊孤棋也還留有餘味,木森想要淨吃的話,至少得連走三手,如此一來,勝負立判。”
李理恍然道:“是這樣啊,我看這種巧妙的構思也隻有你們職業棋手才能想的出來,唉,我是越看越糊塗啊!”
秦思思笑道:“木森不也是業餘棋手嗎?我看啊,是你太笨。”
李理正欲開口反駁,卻見費立新指著顯示屏,說道:“哎,怎麽沒圖象了?”
李理吃了一驚,立即抬頭看去,卻見研究室裏的兩台用來同步顯示對局實況的機器果然都沒了圖象。
李理罵道:“什麽破玩意?關鍵的時候歇菜。”
費立新苦笑道:“看來咱們隻有在這坐等結果了,唉,要是快棋賽倒是來的痛快。”看了看手表,又接著說道:“現在才十點不到,離中午封盤還有一個多小時,我看下午至少也得下兩三個小時才能分出結果,真他媽的沒勁。”
秦思思說道:“別著急啊,呆會等裁判把棋譜送出來不就得了,雖然不是同步的,但總比在這幹這急的好啊。”
李理笑道:“好事多磨,好事多磨,要是三兒今天真的贏了下來,我就是在這幹坐上一天,那也是值得的。”
費立新看了一眼李理,咕囔著道:“就怕你坐上一個星期都沒用。”
李理站起身來,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爭了,免得你秦姐又說我以大欺小了,行了,在這幹等著也沒什麽意思,我去找找老錢,讓他準備好鈔票,省的到時候他請客我買單。”
秦思思也站了起來,說道:“我陪你一塊去,這裏麵人太多,正有點悶的慌呢。”
秦思思拉著李理剛要走,卻忽然是想起了什麽,對費立新說道:“大費,趁著工夫趕緊去會長那兒,不然的話,有你受的。”
費立新苦著臉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敢不去嗎?老太太從國少的時候就一直管著我,簡直比我媽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