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清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觉得他们俩个说的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王爷娶亲,皇帝也是要参加的,因此从早上起,就有诸多礼节,但都是在王府。
要是楚承戟能多说点话,江言清还能饱一饱耳福。可惜大多数时候都是魏贤良在说,楚承戟只是偶尔确认一二。
江言清闲着无聊,把桌上的点心挨个尝了个遍,又抿了口酒,然后眼前一亮。
这里的酒很香甜,入口后温和润喉,唇齿间满是令人回味的桃花香。
魏贤良嘴巴不停,说的出汗,一直说到王爷到侯府接亲,这才算是和江言清有了点关系。
江言清一边喝酒,一边竖起耳朵听。
“……王爷不可入内院,只能由媒人引入侯府正堂,待三公子由长兄从内院背出,王爷方可携三公子,一同向侯爷及大夫人行礼。由唱官唱婚词,王爷向侯爷及大夫人敬茶,侯爷和大夫人喝了茶,就算是同意你们的亲事。”
“因为三公子是庶出,所以在侯爷点头之后,三公子还应该向庶出娘亲叩拜……”
楚承戟道:“他娘亲不在了。”
“哦,”魏贤良朝江言清抱歉的点了下头,“抱歉,下官不知三公子的娘亲已故。这样的话,侯爷会在当天请江言清娘亲的牌位,三公子需要对着牌位叩头、上香。”
魏贤良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三公子的长兄会将三公子交给王爷,王爷要背着三公子上花轿。回到王府后,王爷要亲自掀轿帘,将三公子背出来,先在皇上面前磕头谢恩,然后王爷再背着三公子去家族祠堂,跪拜先祖。最后王爷再背着三公子给陈老夫人叩头……”
江言清算是听明白了,他全程就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被背着就行了。难怪楚承戟没叫上他一起商议流程,感情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商议流程哪里不能商议,非要在这里?江言清听着远处的喝彩声,心里忍不住琢磨,该不会是楚承戟在这边商议完了,准备直接消遣快活吧?
还是说这个魏贤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讨好楚承戟?江言清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边偷眼去看魏贤良,只觉得魏贤良肥头大耳的,越看越像能干出这种事的奸佞之人。
忽然手腕被熟悉的力道捏住,江言清抬头,正对上楚承戟一双深邃的眼。
“桃花酿后劲足,少喝点。”
楚承戟低沉的声音钻进江言清的耳朵里,江言清的耳朵迅速的红了。像是证明楚承戟的话,一片绯色迅速朝脸上脖子上蔓延开。
楚承戟默默的收回目光,掌心沿着江言清的手背滑了上去,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下来。
江言清倏然缩回手,低下头把手藏进了袖子里。
楚承戟眼神沉了沉,握紧了还残留着滑润触感的掌心。
魏贤良是个人精,看到两个人之间的情形,起身朝楚承戟作揖,“王爷,流程就是这样,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吗?”
楚承戟道:“没有,婚礼中的各项事宜,还有劳魏大人费心了。”
“不敢,这是下官的本职。那没什么事的话,下官就先行告退了。”魏贤良脚底抹油一般溜了。
小亭里只剩下楚承戟和江言清两个人,安静的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江言清坐立不安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的话他的心跳声可能就要被楚承戟听到了。
江言清清了下嗓子,准备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毕竟是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以后总归要在一起相处的。
“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谈事?”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江言清立刻后悔了,赶紧粉饰道:“这里环境不错哈。”
“魏贤良约的这里,我对盛阳城不熟。”
没想到楚承戟竟然老老实实的答了,江言清意外的侧头看了一眼楚承戟。楚承戟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碰,江言清立刻别开眼。
妈呀,该不会是一句话把楚承戟问得不高兴了吧,怎么眼神跟要吃了他一样?
“你呢?”楚承戟问。
“嗯?”江言清没听明白。
“你为什么来这里?”楚承戟问:“因为今天这里有‘好戏'?”
江言清一激灵,赶紧剖白道:“没有没有,我就是从门口路过,被拉进来的,我也不知道这里是……是这里。”
楚承戟半天没说话。江言清咽了口唾沫,觉得脑子有点晕,桃花酿的后劲上来了。
“路过。”楚承戟重复了一遍,目光在江言清身上扫了个来回,“特意穿成这样路过?”
江言清为了凸显自己公子才情,特意穿的一件素白衣服,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的白,又带着点少年懵懂情窦初开的青涩模样。
楚承戟想到刚才在楼梯上撞见的那一幕,也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对这样的江言清起了心思,他心中忽然起了隐隐的怒火。
江言清察觉到楚承戟身上凌厉起来的气息,下意识就想跑。他猛然起身,匆匆道:“我、我该回去吃饭了。”
江言清几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绕过木桌,匆匆去掀纱帘,外面的凉风一吹,江言清顿时头重脚轻。
他一把扶住身旁的柱子,抬手扶住额头。江言清想等缓一缓再走,可是这一缓,不仅头晕的症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他只能双臂抱住柱子,才能勉强维持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一只有力的大手扶在他的手肘上。
“头晕?”
磁性的声音紧贴着江言清的耳朵,再加上酒精的刺激,江言清觉得他都快要有反应了。
有手指给他按摩了几下太阳穴,江言清舒服了点。
“你喝得太多了。”楚承戟背过身去,将江言清朝自己背上拉,“我背你回去。”
江言清立刻想起刚才魏贤良说的那些流程,脑海中出现两个人穿着大红喜服,楚承戟背着他上花轿的场景,只觉得脸上火烧的很,他挣扎道:“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别闹,桃花酿是烈酒,只是被桃花香掩盖住了辛辣,你一人喝了半壶,喝多了。”楚承戟强硬的将江言清背了起来。
江言清趴在楚承戟的背上,被酒精麻痹了的脑子根本转不动,手臂自作主张的就朝楚承戟的脖子上环去,委屈道:“根本没有酒味,我还以为是果酒,你知道还不早点拦着我。”
楚承戟愣了愣,双臂略带僵硬的向后,托在了江言清的大腿根上,将人背稳了。江言清很瘦,这点重量对于楚承戟来说,根本不是负担,他压低了声音,生疏的哄道:“嗯,是我的错。”
他走的很慢很稳,江言清在他背上趴地舒服,索性将下巴戳进楚承戟的肩窝里,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
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就在耳畔,楚承戟定了定心神,朝还守在门口的燕墨打了个眼色,让他开门,然后在前面隔开春华楼内的人群。
江言清半醉半醒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楚承戟再开口,他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楚承戟低声问。
“随便说什么都行,我喜欢听你说话。”江言清把下巴在楚承戟的肩窝里蹭了蹭,撒娇的说。
楚承戟将人向上托了托,不像他似的浑身肌肉,江言清身上哪里都很软,掌心的触感让楚承戟心猿意马。
“你倒是说话啊,我想听。”江言清不依不饶,说话的时候,嘴唇蹭过楚承戟的耳朵。
楚承戟定了定神,他实在不善言辞,想了想只能开始讲他在战场上的一些事。
“我第一次带兵是在十六岁,当时还只是个马前卒。那年河西匪寇横行,校尉带兵剿匪。匪寇狡猾凶悍,在路上下了很多绊马绳,我们很多士兵落下马后,被手持长刀的匪寇砍下右臂。没了右臂的士兵只能惨叫,毫无还手之力。一地的鲜血和断臂,校尉被当时的场景吓得慌了神,慌忙把头甲扣在我的头上,然后逃跑了。”
背上的江言清呼吸清浅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楚承戟的故事停下了,侧头去看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白皙的皮肤透着红晕,睫毛微动,眉眼如画。忽然两片薄唇轻抿,嘴角勾出一丝带着埋怨的弧度,勾得楚承戟喉咙微痒。
江言清不满道:“怎么不说了?”
“我临时被当做校尉,奋起反抗,最后将匪寇全部剿灭。回去之后,我就顶替了校尉的位置,后来一直坐到了四品副将。”楚承戟寥寥数语结束了这个故事,他想了想,问背上醉成一摊软泥的江言清,“你喜欢听我的声音?”
没有回答,江言清已经彻底睡死过去。
楚承戟没走侯府的正门,而是背着江言清翻墙进去,悄悄的把人送回了院子,放在卧室的**。
江言清一沾枕头,当即舒服的蹭了蹭,然后拉过被子抱在怀里,抬腿骑了上去。
楚承戟看了一会儿,把他翻了过来,解开腰上的玉牌,然后拉过被子把他裹上。
玉牌物归原主,楚承戟解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放在了江言清的床头。
他又站在床头看了许久,才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