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謝玹曾當著諸多人的麵,令李縉這般的重臣下不來台,唯有拂袖而去。而今日,汴梁城的世家主事皆在這不大不小的勤政殿裏,這位初露鋒芒的小殿下,卻忽而藏起自己的羽翼,溫順地將頭顱低下。
“大人,請。”謝玹將茶杯向前送了半寸。
李縉坐得不動如山。
十皇子手中的茶已然涼透了,但李縉沒有投去一眼。一個人為塑造的傀儡皇子,愚忠且心性不一,猶如風中搖曳的雜草,任誰都可撥弄一番。
可謝玹不同。
李縉用拇指輕輕摩擦著杯底,靜默地想著。
在此之前,他對這位十三皇子全無印象。唯有一次……
彼時正逢下朝,李縉攜三兩同僚下了紫鸞殿的九十九道台階,那時他意氣風發,談笑間回頭,不經意在殿外的欄杆之內瞧見了這位麵相異如常人的少年。
他愣了片刻,詢問同僚:“那人是誰?”
“啊。”同僚擺擺手,“他呀,陛下最小的皇子。聽聞原是住在冷宮的,後不知為何被陛下帶在了身邊養著。但常年跟著那些太監,被散養慣了,身上的野性還未褪呢。”
“野性?”李縉不解道,“此話何解?”
“便是……”同僚話至一半,掩聲道,“此子與仁政的陛下無半點相像,別看他嘴甜,但隻討好願意討好的人,麵對下人的時候,活脫脫是個小惡魔!”
閑話至此,李縉那被勾起的好奇心很快便消散殆盡了。他對皇室密辛沒有興趣,若不是嫌激起更多麻煩,他早就將謝青山的皇子殺得隻剩最易把控的一個了。
隻是離開前,仿若福至心靈似的,他又往那高高的城牆上望了一眼。
少年仍在,隻不過看的再不是紫鸞殿的九十九台階,而是李縉自己。那眼神,天真如斯,卻又薄涼如斯。
李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得罪謝玹的,警惕如他,即便謝玹掩飾得很好,他還是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濃濃的厭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