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 布鲁斯和杰森在书房聊了许久，沃洛克没有参与进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杰森的心结只有布鲁斯能解。
沃洛克抱着一本之前看了一半的小说窝在沙发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页, 一个多小时过去手上的书才翻了四五页，让他回忆自己看了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书房半开的门后的两个人, 他总是担心这布鲁斯和杰森会吵起来。直到布鲁斯起身揉了揉杰森的头发, 将他送进了客房，沃洛克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布鲁斯和杰森说了什么，两个人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沃洛克只能从布鲁斯轻快的脚步中分析出事情正在朝好的一面发展。
“杰森去睡了。”布鲁斯钢蓝色的眸中映着壁炉的火光，像是有一轮小太阳，眸底的轻松和温柔如深谭之泉, 柔和了冷峻的线条。
沃洛克微微勾唇笑道：“看来你们聊的不错, 杰森打开心结了吗？”
“我有为将他牵扯到危险中来表示歉意, 还说了他在我心中多么重要。”
布鲁斯坐到沃洛克身边，将垂落到地板的毯子捞起来搭在两个人腿上, “杰森是好孩子, 他说他理解我的选择, 以后行事会谨慎起来……”
无论是对布鲁斯还是沃洛克，杰森都说过他不怪布鲁斯选择救更多的人，他能理解这个。
最开始的委屈和后怕过去之后, 杰森还是会回到布鲁斯身边，因为杰森不仅仅是杰森, 他还是罗宾, 他已初步具备英雄的心性。
做英雄, 永远大义在前, 私心在后，杰森成为罗宾时就明白这一点。他的伤心和难受，只能证明他还称不上一个合格的英雄。
“杰森的内心一直都很细腻，只是被桀骜的性格掩盖住了。”沃洛克道，“这就意味着，他的心理很脆弱。”
“我不是说杰森很脆弱，他很坚强，他的戒备和防卫是给外人的，无关紧要的人并不能影响他的灵魂。”
沃洛克回忆着杰森这几年的变化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能伤害他的只有最亲近的人，有机会的话，多和他谈谈心，告诉他你最真实的想法，才能让他不胡思乱想到错误的地方。”
“你还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的吗？交流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问题，嗯？布鲁诺—哥哥——？”
沃洛克刻意将布鲁斯游历时的假名拉长，上挑的尾音和从鼻腔里带出的疑问语气莫名带了些讽刺的味道。
布鲁斯猛地抖了一下，他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针对他的很严重的事情。
他看向沃洛克时就发现沃洛克脸上的笑容在壁炉炉火的映衬下多了几分诡异，显得格外虚假。
“我会多和杰森谈谈，现在想想我对杰森的确没有对迪克那么精心……”
布鲁斯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沃洛克的凝视中莫名心虚。
如果说他照顾迪克时恨不得将所有照顾青春期少年的书籍都塞进脑子里，照顾杰森就松懈了许多。
迪克成长为一个合格独立的警察（义警）让布鲁斯觉得他在照顾孩子方面还算有天赋，实际上照顾迪克更多的却是阿尔弗雷德。
更何况，杰森和迪克的情况完全不同，他不能拿对迪克的要求来要求杰森。而且他总是觉得杰森一直被内心的愤怒驱使，并不适合成为罗宾，现在看来，是他过于傲慢了。
沃洛克微微合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片阴影慢慢扩大，将他和布鲁斯两个人一起卷携了进去。
“既然你们两个聊的差不多，现在该我们好好谈谈了。”
沃洛克微凉的手指抚上布鲁斯的面颊，划过形状完美的唇和下颌，落到布鲁斯的喉结。他的手指似乎带着电火花，引起布鲁斯一阵战栗。
明明脆弱的咽喉已经落入沃洛克的掌中，只要沃洛克出其不意就能将尖锐的指甲插入布鲁斯的咽喉，布鲁斯也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戒备。
他浑身绷紧了一瞬，又悄悄放松了下来，就好像刚才的应激反应是种错觉，喉结微动，眸色渐渐暗沉。
“沃洛克？”
布鲁斯的反应很好的愉悦了沃洛克，沃洛克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疏离和虚假，多了些意味深长。
沃洛克的手指继续向下，滑落到蝙蝠战衣之上，黑色的战衣映射着火光，消减了寒意和冷硬。他将手掌覆在布鲁斯胸前的蝙蝠标志之上，黄澄澄的底色好像能将沃洛克的手掌吸进去。
布鲁斯恍然间明悟，沃洛克想和自己聊的是“蝙蝠侠。”
沃洛克应该在很早之前就清楚蝙蝠侠面具下的那个人就是布鲁斯.韦恩，只是碍于他一直不愿意摘下面具暴露身份才假装自己不知道。
后来布鲁斯有意识的想在“不经意”间摘下面具，可这个时候沃洛克已经不想配合他了，几次在蝙蝠侠的身份即将暴露的时候又给他穿了回去，还严严实实的裹了好几层。
这次他匆忙间直接摘掉了面具，给了沃洛克一个可以搞事的线头。
布鲁斯并不后悔自己的冲动，他一直在找机会告诉沃洛克所有真相，抛去一切伪装，现在时机正好。
“I'm Batman.”布鲁斯的手稳稳地摁着沃洛克的手，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层蝙蝠衣，他还是能感受到沃洛克掌心的凉意，他相信，沃洛克也能透过蝙蝠衣感受到他的心跳。
“我早就知道了，除了这个，你不想在说些什么吗？”
沃洛克有点不自在的想要抽回手，明明一直是自己的主场，不知道为什么布鲁斯突然的动作让他觉得情况不受控制。
“我有千百种理由解释自己的隐瞒，我也知道你不想听这个。”布鲁斯认真地凝视沃洛克的眸道，“我想说的是，我有很多缺点，我的精神和情绪同样不稳定，所以我只能用绝对的理智来确保自己的选择永远是对的。”
“事实证明，没有人拥有绝对的理智，所有的‘正确’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很庆幸，我的理智让我认识了你，我的感情让我主动牵住了你的手。”
沃洛克浑身只有手和大脑还有知觉，布鲁斯的一句句话飘进他的耳朵里，被大脑解析。
这一次他并不能很顺利的理解布鲁斯话中的意思，因为布鲁斯心脏的剧烈跳动正从沃洛克紧贴着布鲁斯胸膛的手传递进大脑之中，严重影响沃洛克的思考。
“我不否认你的身份给了我极大的不安，我一直试图消减这种影响，可是我失败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悲观、多疑和控制欲……”
“有时候我想推开你，因为我知道我糟糕的情绪和行为都伤害到了你。有时候我又忧心你会离开我，你在我心中无比重要。”
“沃洛克，我从未怀疑过我们对彼此的爱，我爱你，毋庸置疑。可我对我们的未来一直很迷茫。蝙蝠侠和沃洛克.道林不是一路人，对，我说的是沃洛克.道林，不是灰天使。”
布鲁斯用眼神打断了沃洛克想要说话的举动，继续道：“灰天使和沃洛克.道林就像那个黑白两色的面具，从来都是一体的，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而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是两个极端，他们很难共存。”
“你可以为了蝙蝠侠将哥谭纳入保护范围，也可以因为对蝙蝠侠失去兴趣而放弃灰天使的身份，你的一切行为都因兴起，因兴终。我拿不准哥谭在你心中的地位，还有我……”
布鲁斯的语调轻飘飘的，最后那个“我”几乎隐于唇齿，他的眸中带着沃洛克从未见过的无措和迷茫。
沃洛克随时可以丢弃灰天使的身份，又随时可以捡起，灰天使就像是一场可以随意开始随意停止的游戏。
可蝙蝠侠不是，布鲁斯为了蝙蝠侠的事业几乎放弃了布鲁斯.韦恩的一切，如果不是沃洛克的出现唤醒了布鲁斯内心的“自我”，他迟早会走到阿尔弗雷德一直不愿意看到的蝙蝠侠彻底驱逐布鲁斯.韦恩的地步。
沃洛克注定无法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爱人，布鲁斯不确定现在的沃洛克能理解能接受，年复一年这样下去沃洛克还能不能接受。
这对沃洛克而言并不公平，他应该给沃洛克离开的机会，可想到沃洛克会离开他又是那么不甘心。
沃洛克繁乱的思绪在布鲁斯没有条理的叙述中渐渐平静，他从布鲁斯的话中听出了担忧，听出了不甘，还听出了他最想听到的爱。
所有深入了解蝙蝠侠的人都知道他是多么难以沟通，大部分时候他只会用沉默和眼神表达“同意”和“拒绝”，今天两次的剖开心扉几乎绝无仅有。
“我给自己划下的最后一条底线是不杀，除了要维护哥谭的法律程序，也有我的私心，我很担心动手杀人后我会彻底失控。一个失控的蝙蝠侠对哥谭而言就是一场遭难，到那个时候我和哥谭任何一个罪犯都将没有区别。”
“我让罗宾也遵守这条底线，是因为死亡和杀戮本身对精神就是一种伤害，在他们还没能为自己负责之前，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沾上人命，成为和我一样的罪犯。”
“像迪克已经成年，还成为了一名出色的警察，他在追捕犯人时开枪射杀罪犯我不会有任何意见，因为那是法律许可的。而蝙蝠侠和罗宾，本来就是在违反的边沿游走……”
“但是，沃洛克，我不会这么要求你，你已经足够理智，也了解了这么做的后果，你有权利做你想做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在人类世界活动时，能遵守人类世界的规则。”
“哪怕是将小丑送进地狱？”
“哪怕是将小丑送进地狱……等等，你说的地狱？代词还是地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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