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七零福气包的对照组

第37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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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 狂风呼啸,夜晚的狂风仿佛带着漆黑致命的颗粒, 卷动着身躯, 搅动着风云,石头和树枝被卷至空中成为它的伴舞,尽情朝人们展现自然的威力。

第九生产队的闹架、拌嘴只能算是天灾面前的小小插曲, 队员们拌几句嘴后,气氛随之压抑下去。

一个妇女低低啜泣,她不想自己的哭声影响了大家, 用手捂住嘴,拉着自己孩子的手低头穿过人群, 找到一身湿透的刘添才:“刘队长,我家老二今天跟着去领种子了, 咋还没回来哦?”

这么大的风, 这么大的雨。

狂风暴雨把屋子都给吹倒了,要是出去领种子和农具的人在山路上碰见这个事儿, 可咋办啊?

出去领种子和农具的人都是队里的好把式, 也是各自家庭的爸爸、老公、儿子, 他们不能出事。

妇女的声音再小声,也被有心人听到了。

陈容芳本来就挂念楚志国,她知道现在这个档口问队长也没用,反而会引起大家的恐慌,就一直强行压抑着自己。可现在一听到妇女问这话, 她还是忍不住望过来。

刘添才心里也没有底,他浑身湿透, 胶鞋也被泥水糊成泥黄色, 抖一抖恐怕能抖出一斤重的泥来。

但刘添才现在必须做出有底的样子来, 否则,他一乱,队员们群龙无首,就会蔓延出更大的恐慌和灾祸。在天灾面前,人心必须齐!

刘添才果断道:“你放心,他们肯定是去躲雨了。这次带队的楚三叔,那是一把好手,他年轻时抢修堤坝,抢救粮库,他有丰富的与天争斗的经验和不屈的精神,咱们是在家里才没发现山垮,三叔他们在路上,肯定能看见天色不对、大山不对、声音也不对,他们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反应。”

他安慰妇女,再做出决策:“你放心好了,一会儿等天亮,他们要是再没回来,我马上组织人沿着山路去找他们。”

“好、好。”那个妇女被刘添才感染,知道现在慌也没用,拉着孩子下去了。

楚枫也担心楚志国,而且,她还有个考量。

刚才,年春花说福团病了?

福团在刚才和年春花聊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病?楚枫立即联想到上次,赵猛赵三妹来找福团后,从来不生病的福团就病倒了。

打了福团的赵猛赵三妹等人也没有再被“福气”惩罚。

楚枫将几件事联系在一起,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福团的福气多了限制,毕竟她害了一条人命和赵三妹的一生。如果说福团的“福气”害人,福团就会生病,那么,刚才自己被夸,福团不高兴后,会不会用“福气”做了什么事?!

以致于她在须臾之间生病。

楚枫一想到这个猜测,就无法平静下去,现在外面这么危险,只要福团的“福气”轻轻一推,也许就能给在外面走山路的人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顿时,楚枫冷下脸来朝福团的方向走去,如果这次楚志国等人在外面出现什么问题,楚枫就什么也不会顾虑了。

是,福团的福气就像无形的手,能够害人还找不出她本人的问题。

但要知道,这个年代,乡下没有监控。如果这次楚志国真的出事,楚枫发现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福气的桎梏,她就会一不做二不休,和福团玉石俱焚。

和讨厌的人一起死,楚枫觉得是一笔特别不划算的买卖,她以前还劝过楚深不要冲动。但比起买卖不划算,她更喜欢自由、平等,并不想头上一直压著作威作福的“福气”

楚枫冷漠的眼望向福团。

一直心绞痛、难受得气都快喘不上来的福团打了个冷战。她害怕楚枫又像之前一样报复她……可是,这次她并没有在心里许愿楚大伯受到惩罚。

她许愿的是其他啊,福团难受地在楚志平怀里扭动。

平心而论,刚才自家的房子垮了、楚枫却得到夸赞,福团是非常不服气的,非常想展现自己的福气,让楚枫家倒霉,最好是让楚大伯在路上碰见点什么事儿……

可她刚这么一想,她的心便痛得不能自己,除开心绞痛差点不能呼吸外,福团还想到了楚深、楚枫那无处不在的报复。她怕了,她怕楚枫楚深事后疯狂报复她,他们的爸爸出事,他们会不会疯了,杀了自己?

不得不说,楚枫看人很准,福团的确欺软怕硬。

在被楚深、楚枫接连报复几次后,福团现在有点怕了这兄妹俩的报复。

于是,福团就避开楚志国,许了其他的愿望——一定要让那个大人物出事,好让现在的楚爸爸救了那个大人物。到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轻视她家,会捧着她家了。

这个愿望一许,福团的心没有之前绞痛得那么厉害,但还是疼得她差点呼吸不过来。她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她之前做的梦里,那个大人物落了难,现在楚爸爸去救他该是救死扶伤的好事儿,怎么她现在反而心绞痛呢?

她在楚志平怀里强忍着,痛得泪流满面,神智都差点疼得不清醒了,只能喃喃道:“好事儿、好事儿……”她要看着好事儿进自家门。

在福团旁边的队员们:……

疯了吧?都病成这样了还在念着好事儿?她们摇摇头,觉得福团和年春花还真的挺像的,福团不像是被年春花收养的,反而像是年春花的亲孙女。

正常人谁病成这样了,还一直口念好事儿、好事儿啊?就像人快穷死了,喊着钱、钱、钱,钱就会跳到怀里来吗?

异想天开。

一个带孩子的队员赶紧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离这个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福团远一点,别带坏了她家孩子。

田坎间忽然发出泥水迸溅的声音,像是胶鞋踩踏在泥泞的路上发出的哒哒声,非常有规律。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男队员眼睛一亮,高声喊道:“楚三叔、楚志国他们回来了!”

这声嘹亮的喊声在夜晚冲破了灰暗的阴霾,队员们跟着看过去,田坎上走来的人们满身泥泞,有人还挂了伤,互相搀扶着,不是楚三叔楚志国他们还是谁?

顿时,大家的热情就被点燃了。

他们平安归来了。

那些去领种子和农具的男队员的老婆赶紧迎上去,陈容芳满眼是泪,也跟着走上前:“志国。”

楚志国脸上多了好多泥灰,在暗处捏了捏陈容芳的手:“我没事儿,你和孩子们怎么样?我们在路上看到山垮塌了,你们这边呢?出事没?”

陈容芳摇摇头:“我和孩子们都好,就是房顶草被吹跑了,但也没事,到时候用新的草一铺就是了。只是……”陈容芳想了想还是说,“只是你妈家的房子被吹垮了。”

“你和孩子们没事就好。”楚志国没对年春花的房子垮了发表任何意见,既没表示高兴,也没表示不高兴。

这一路,他们都在生死关头游走了一回,楚志国在生死之间,也就更明白了谁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妈对他有生育之恩,可是,并没有太多的养恩,加上这些年的种种事迹,他们之间更像是仇了,楚志国只会给她法律上应有的东西,多的不可能。

陈容芳心疼地取下楚志国脸上沾着的泥点子,还沾了一点血,她心疼道:“你们遇上山塌,你也受伤了,你们咋出来的?”

这话一出,楚志国往背后看一眼,看见队伍末尾被抬着的楚志业时,眼里有难以压抑的怒气滑过。

他喉咙一滚,他身为楚志业的大哥,要是现在指责楚志业,年春花肯定要出来大闹,到时这个事儿又从大事变成了家事,闹得大家头疼。

楚志国看得很清楚,他能忍一时之气,现在不打算说楚志业的不是,总有别人能说。

他对陈容芳报喜不报忧道:“三叔江湖深,我们刚到老虎坳那里,我们听到山里边有响声,三叔就说下了这么多天雨,山肯定出事了。他领着我们后退,退到安全距离后,那个山就塌了。”

楚志国轻描淡写,可陈容芳却听得惊心动魄。

她知道,哪儿有楚志国说得这么简单?那山塌,谁知道往哪个方向塌的?谁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楚志国他们肯定经历了一番凶险,否则不会人人都像是从鬼门关回来的模样。

这时,楚枫楚深也走到楚志国旁边,楚志国身上脏得很,现在却忍不住,一手抱一个孩子抱起来。

真好,活下来了,容芳还在,孩子们也还在。

楚深楚枫毕竟长高了不少,楚志国撑不了多久,把他们放下来:“你们长高长大了,再过几年,爸爸就抱不动你们了。”

楚深忍着泪,楚枫也很有感触:“抱得动,爸爸一百岁了也抱得动我们。”

楚志国哈哈大笑,就在这时,队员里有人说了句:“这四个人是谁啊?”

楚枫楚深顺着话望过去,只见队伍中除开第九生产队的队员之外,还有另外四个人。两个小孩和两个大人,其中一个白头发的老人和那两个小孩虽然身上同样脏,但是和庄稼人有些不一样。

瞧着,有些像秦老师给人的感觉。

那个白发老人鼻骨上架着一副眼镜,眼镜腿断了一边,只能勉强挂在鼻梁上。两个小孩都粉雕玉琢,脸又白又嫩,一看就没在田地里受过风吹雨打,吃过种庄稼的苦。

还有另外一个青年,看起来就接地气多了,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戴了顶帽子,皮肤黝黑,看见众人望着他,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亮得晃人眼。

青年道:“我是凤凰公社的张成,这次来是趁着秋天尾巴,指导第九生产队养蚕。”

蚕在冬天是不上茧的,一到了冬天,蚕就会变成蛹过冬。现在是晚秋,凤凰公社派了许多能人去各个小生产队指导大家养蚕,生产、副业把把都得抓。

听见他的身份,刘添才连忙去和他握手:“感谢感谢。”

张成谦虚地回握刘添才,再介绍旁边的几个人:“我旁边这位老泰山,是……嗯……市里来的专家。”至于这个专家到底是考察什么东西的,他没有说,“这两个小孩是他的亲戚,他出来担心小孩放在家不安全,家里没人照顾,就带着小孩来了。”

这个理由挺扯淡的。

哪儿有人工作还带着孩子来,但是这些年上面发生的一些事,光怪陆离,让人看不真切、看不懂。左右只是两个小孩子,刘添才难道还能计较来的专家带了两口人来吃饭不成?

他赶紧去和那位白发老人握手:“幸会幸会,我们这里条件不好,水泥路没通完,交通条件差了点,你们在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那位白发老人握住刘添才的手:“这是应该的,路这个事情嘛,你们也不要气馁。现在国家在到处修路,国道省道县道乡道,都不会落下,只是咱们地大物博,各地的财政情况也不同,这些困难,我们大家应该理解。”

“嗯嗯,您说得对。”刘添才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专家不一般。

那位老人则说:“你叫我叶工就好。”他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袋文件夹,给刘添才看了文件,证明自己的身份,又拿出一些票和钱,交到刘添才手上:“这些天,我家孩子难免叨扰贵地。”

刘添才连忙推拒,不就吃几天饭吗?他咋好意思要钱,那位叶工则摆摆手,坚决让他收下。

年春花在人群中,看这几人这么气派,心思一下就琢磨开了。

这不就是福团说的那个梦吗?这个老人不就是福团说的大人物吗?

年春花转了转眼珠:“唉哟,怎么大家身上都这么脏兮兮的?是不是碰到啥子事儿了?”

刘添才看年春花一眼,不知道年春花又要作啥幺蛾子,那位叶工则有些动容:“这次我们来,半路碰见两次山体滑坡,幸亏被你们队上的人救了。”

人群里的福团一惊,两次山体滑坡?

她的梦里,这个大人物,不是只碰到了一次山塌吗?福团在梦中看不清是山塌,只知道这个老人是遭了难,但是,老人的来头特别大,大得吓人。

福团才和年春花商量了,让楚志业这次一定要跟着去领种子,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救下这位大人物。

怎么现在,他碰到了两次山体滑坡?福团暗自琢磨着。

叶工感激地看向楚三叔:“要不是这位,我们这次凶多吉少啊。”

楚三叔一点不居功:“看都看到了,我们就顺便救了。只是……”楚三叔有些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本来我们都好好的快到队里了,路过一个平地时,一块大石头不知从哪儿滑了过来,正朝叶工砸去,那个石头也怪,说是山体滑坡吧,也不像。”

倒像是刻意冲着叶工去的一样。

年春花听得都要急死了,咋是楚三叔救的大人物?不是她家志业?

年春花不信这个邪,她可是朝楚志业千叮咛万嘱咐,让楚志业一定救下这个大人物来。楚志业也答应得很爽快,还说妈,我晓得。我这次哪怕受伤,那也是稳赚不赔!

怎么现在倒像是福气落别家去了呢?

年春花着急起来:“志业,志业!”她喊着,叫着,也不怕暴露自己让楚志业偷偷跟着大队伍出去领种子的事情了。刘添才狠狠瞪她一眼,这年春花,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啊?

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自作主张?怎么就这么觉得自己聪明,实际天天干蠢事儿呢?

这楚志业满脑子的花花心思,四体不勤的,在这大雨天出去领种子?刘添才都怕他带累了别人。

楚志业在队伍末尾,被两个人架着,满脸的血污,气若游丝地“唉哟”一声。

年春花一见自己的宝贝疙瘩遭了难,当即心痛地扑过去,叶工这时也着急道:“对,还有这位叫楚志业的小兄弟,也救了我,他受伤有点重,脸和手被石头砸了,要快点包扎起来。”

叶工对救命恩人楚志业,那叫一个关心。

有人就在心底猜测,楚志业救了这样来头大的一个人物,很明显,今后他的身份不同以往了。

年春花的心这才算落了定,又听楚志业没有伤及要害,她一下就跟扬眉吐气了似的,腰板也挺起来了,背也直了!

这时,叶工正好好奇这次第九生产队的受灾情况,刘添才等人赶紧带着他去转转、看看。

年春花则凑上前,对抬着楚志业的人说:“唉,你们轻点儿!粗手粗脚的,我家志业身上有伤,一会儿崩开了怎么办?”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觉得大家都该巴结着楚志业了。

抬着楚志业的两个汉子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听见年春花这语气,二话不说,噗通一声把楚志业扔在地上,撒手就走。

楚志业摔到坭坑里,凄凄惨惨哎哎哟哟地叫,被溅了一身的污泥。

年春花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志业救了大人物啊!他们咋敢这么对志业!年春花连忙扶起楚志业,指着那两汉子的脊梁骨,就咒骂开了。

“行了,你别胡咧咧了,别人不当场扇你这个儿子几耳光,就已经了不起了!”说话的人却是楚三叔。他满身都是脏泥,看起来很狼狈,一股子精神气却不倒。

年春花一愣,眼睛不甘地红了,她家现在救了大人物,还不该被捧着敬着吗?年春花一抹泥水:“他三叔,你这是啥意思?”

楚三叔直接道:“我啥意思?你这个楚志业,今天就像中邪一样!偷偷跟着我们去领种子,不服从管理,这也就罢了,但是,他在回来的路上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偏偏要朝山塌的地方跑,我们去拉住他,差点害得我们全都死在那里。”

“到了第二次叶工被石头砸,这小子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顶着石头就上去了,也幸好家里祖坟冒青烟,只伤到了脸和手,要是被砸死在那里,我看你以后还说不说他有福,看你还惯不惯他!”

年春花一听楚志业遭了这么大的罪,也心痛了。但是,她知道,这件大好事儿进家门,志业从此就会翻身了。

年春花这时觉得自己的身价已经不一样了,哪怕楚三叔也救了大人物又怎么样?楚三叔已经老了,快退休了,大人物帮不了他什么。而志业还这么年轻,搭上了大人物这条船……

于是,年春花昂着头反驳楚三叔:“志业没错!志业是善良,是心好,而且善有善报!这次志业救了市里来的专家,就是有好报,有福报哩!”

楚三叔冷笑一声:“他私自行动差点害死咱们所有人,你说他是善良心好?我看他是花花肚肠,想着有利可图,你脑壳木,我懒得和你说,对牛弹琴!”

他指着年春花,满脸的厌恶和恨铁不成钢,哪家有个年春花这种搅家精,哪家就要被拖垮!他最后落下一句:“你睁开眼睛,看看别人是怎么看你的!”

年春花傻啊!

楚志业救了一个专家又怎么了?他差点害了队上这么多人的命,这些人和这些人的亲戚,都会从此对楚志业恨之入骨。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楚志业得罪了大半个队的人,今后能有好果子吃吗?这个专家早晚是要回去的,楚志业一没文凭,二没品性,三没能力,难道专家还能带他走不成?

果不其然,这次去领种子、农具的那些人的老婆、实亲都从自家男人嘴里听了来龙去脉,现在看着楚志业的眼睛,如同会喷火。

花婶儿安慰自家亲戚,这亲戚就是白小梦的妈妈,这次,她的男人也去领了种子。

这个女人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看见地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楚志业,直接一口唾沫就过去了:“呸!害人精!”

“你们一家子都是害人精!”福团害赵三妹,楚志业害队里的人。这家人古怪得都不像是人了。

年春花本来想发怒,可看了看其余人的神色,脖子一缩就不敢了,只能赶紧看楚志业身上的伤,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她们还没看到自家得到的好处,等看到后,就会捧着自家了。

楚枫在陈容芳边上看着这里的闹剧。

这段时间,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不大可能做到先知先觉。但是,当这些事、这些人在她面前时,楚枫还是想明白了一切。

曾经,这位叫做叶工的老人,就是被楚志业所救,成了楚志业的靠山。

这位叶工也不仅仅是市里的专家,他来自京城,他旁边的小孩也不是他的小孩,而是京城里某位人物的孩子,京城风起云涌,他带他们来避一避,散散心。

上一世,游手好闲、打谷子都嫌疼的楚志业莫名拼着一身伤,救了叶工。楚枫家家破人亡后,楚枫听年春花说漏嘴过,似乎是福团做了一个梦,指引楚志业去那里救大人物。

到了这一世,楚三叔、楚志国去领种子,楚三叔的观察力不比楚志业强?于是阴差阳错间,楚三叔无意救了叶工,反而比刻意想救人攀高枝的楚志业快了一步。

但是,关键时刻,福团的“福气”出手了。

现在楚枫想想,当时福团忽然发病,估计就是在心里“许愿”叶工能被楚志业所救。

于是,叶工就倒霉地再被石头砸了,楚志业趁机去救人,福团也因为害人,病来痛到抽搐。

楚枫对福团这种孜孜不倦搞救赎抱大腿,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抱大腿的精神表示茫然。

但这和楚枫没有关系,只要楚志国、陈容芳等人不被福团的福气所害,她就没有和福团打擂台的兴致。

陈容芳牵着楚枫,楚志国牵着楚深,一家四口见风快停了,打算手拉手回家去。

陈容芳说:“这次咱们把屋顶的草铺好后,妈就动手炒几个鸡蛋给你们吃,还有上次,咱家的猪肉都拿松木熏好了,妈妈切一小块下来,炒着吃。”

松木熏腊肉,会让腊肉有一种特有的香味。

第九生产队杀猪杀得早,主要是纯喂粮食、猪草的猪长到一定程度,它就不会再长了,再喂下去,人都没吃的粮食了。于是,这个年代,杀猪只要合适就行,喂得久了亏粮食,喂得少了亏斤数。

他们这次杀猪早,制成腊肉才能放到过年、明年。

楚枫和楚深都有些激动,能吃肉了。楚志国也笑着说:“这下好了,可以饱饱口福。”

几人正要离开,楚志国则被人叫住:“志国,你先别走!一会儿你得留下来开会。”

说话的人是政治队长张丰,专抓思想教育,和年春花打过不少次交道。

楚志国一惊:“我?”他有些惊讶,但也没有矫情,队长这是在抬举自己。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可是队长叫自己去领种子农具,现在开会也要叫自己,很明显,刘添才是要培养楚志国了。

这个决策,也不是刘添才拍脑乱决定的。

他问过队里的干部班子,楚三叔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队里得提拔一个人起来。妇女队长赵晓聪为人亲和,处事机变,可是队里不同城里。

队里……说实话队里还是太落后了,一些人的素质没有那么的高,尤其是一些男队员,仗着自己人高马大,鼻孔就长在了天上,如果赵晓聪做副队长,恐怕镇不住这些刺头。

张丰呢?优柔有余,决断不足……

总之想来想去,楚三叔就朝刘添才推荐了楚志国。

楚志国踏实、勤劳,而且心里有成算,刘添才便决定培养培养他,看将来能不能用得上。

楚志国朝张丰走去,张丰想了想,一拍脑袋:“唉,陈容芳,你也留下,你也留下开会。”

陈容芳也懵了,她留下又是干啥?张丰笑着说:“你忘啦?你是副业队的人,现在人家指导都来指导大家养蚕了,你这个养蚕能手不顶上谁来顶上?”

陈容芳这才笑起来:“我忘记了。”

这样一算,楚志国、陈容芳居然都被留下来开会,夫妻俩都被队里重用。

不少队员看着这里,暗暗点头,都知道以后楚志国、陈容芳的境遇不一样了,一门两夫妻都被队里看重,说出去多令人羡慕?但是,队员们也服气,一个队里总有出头的人,不是他们总有其他人。

楚志国、陈容芳在队里人缘好,人也勤劳,他们出头总比那种奸险的、一心想着走后门的人出头好吧?

有队员开玩笑:“容芳,你要好好学,学来教我们啊。”

陈容芳说:“一定一定!”

这边欢声笑语,年春花看着可就烧心得狠了,咋会这样?

楚志业救了大人物啊,于情于理,队长这时候都应该抬举志业讨好大人物才是,怎么反而抬举楚志国这个没福的呢?年春花眼珠子一转,觉得队长这是在公报私仇。

她踮着脚找到刘添才,把他拉到一边,昂着头说:“队长,这次你咋不叫志业留下来开会呢?”

刘添才对年春花是半点没有好脸色,冷冷道:“楚志业都伤成那样了,站都站不起来,他留下来开什么会?”

年春花有些无言以对,但想想还是说:“可,可那你得把机会给志业留着啊,你给志国算是怎么回事?这次,志业救了人,志国可没有救人。要是志业将来在队里有个一官半职,人家大人物看了也高兴,也会给咱们队里好处啊。”

她真是苦口婆心、比前比后地给刘添才讲“道理”

这队长,咋这么不会“来事儿”

刘添才算是知道楚志业那一身奸懒馋滑、爱贪小便宜、爱走后门、动歪脑筋的心思是哪儿来的了,可不是完美继承了年春花吗?

难怪年春花觉得楚志业聪明。

刘添才讥诮道:“你给我一个人说不管用,你站出去,给全体队员说说你的打算,说服了他们,你就说服了我。”

年春花:……

她脸色讪讪,这话哪能摆在明面上啊?

刘添才现在忙,也懒得和她兜圈子了,直接了当说:“这次楚志国留下开会,是所有和他一起去领种子、领农具的人一起推荐他的,在你的楚志业一心往塌山的地方钻,一心往叶工的身边钻的时候,楚志国一直紧紧抱着种子。哪怕他摔到了一个沟里,他怀里的种子都没有撒。”

“在领种子、农具的时候,面对其余队的人,楚志国也寸步不让,宁在别队面前当恶人,也要为自己队争取到种子。”

“我们生产队,要的就是这种勤劳本分,为集体着想的人。”

这次事件,楚志国没有救人,但是,赢了人心,赢了所有人的支持。

刘添才的选人标准一直就没有变过,当初让陈容芳去副业队,也是因为陈容芳既有技术,又为集体着想。今天他选楚志国也是一个原因。

年春花还想说什么,刘添才再说:“你想让我选楚志业?楚志业能做什么?在明明有危险的时候,不顾安危跑去山塌的地方,差点带累了集体。在叶工被石头砸的时候,楚志业倒是跑得快,但我问你一句实话,要是叶工的身份没那么高,他楚志业会这样吗?”

一个自私、贪福,恨不得自己凌驾众人之上的人,会这么好心去救人?刘添才甚至觉得整件救人的事都充满了猫腻。

楚志业真要是好心,当初怎么不去救他差点被他老娘磋磨死了的侄子侄女?怎么放任老娘挑别人的粮食?

别当人是傻子,搞救赎专门救赎位高权重的人,对真正的弱者之流视而不见,这叫救赎还是投机取巧?

年春花讷讷,一双阴狠的吊三角眼此刻都有了茫然,咋听队长这意思,比以前更厌恶志业了?

怎么志业救人,明明是好事儿,反而像是堵了志业的路一样呢?

刘添才最后斩钉截铁道:“有我在的一日,我就不会让楚志业这种人有机会领导别人。”

那绝对是第九生产队的大祸害,刘添才更道,“哪怕我退下来,只要有人来问我意见,我都是这个回答。楚志业救了叶工,叶工就会为他开这种后门?如果会,那他把楚志业调去其他地方,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楚志业就翻不起风浪。”

年春花的身体抖了抖,不知心底有多少不甘和委屈。为什么队长就不愿意走近路,非要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福气,他不信。讨好大人物,他也不干!天下怎么有这么傻的人啊!

这时候,学校里边传来人声:“我也是这个想法!”

“队长说得没错!”

教室里的人出来,正是坐着休息的楚三叔、现任民兵队长等人,他们都见到了这次楚志业稀烂的表现,这么多人一起厌恶楚志业,楚志业以后的官路,是彻底被堵死了。

他以后也不要想着在第九生产队这片地儿从商了。

年春花身子一晃,她不甘啊,明明好事儿都到手了,咋会这样啊……

其实,年春花、楚志业这样的行径,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心不定的典型。在领种子的时候,她们想着救人抱大腿。在该防治鸡瘟的时候,她们想着多干活赚工分,以后让别人羡慕她家工分多。

最后,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她们只会投机取巧,永远都不把精力放在正事上。

这次楚志业救人事件,直接让所有人彻底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也算求仁得仁了。

不说年春花回去如何难受,觉得别人针对他家,此时第九生产队开完会,叶工旁听了不少。

他皱着眉头,叶工浮沉一世,自然是老辣的心肠,见的人和事都多很多了,照理,他绝对不会见人第一面就武断地表示喜恶。

但不知道为什么,见着楚志国、陈容芳夫妻俩,他偏偏从心底生出一种不喜来。

叶工这次和楚志国一路,对于这个一直护着种子、农具的人,他本来该觉得他敬业爱岗,偏偏,他难以抑制生出一种厌恶,这人不知变通,对亲弟弟的伤都视而不见,是不是太在乎仕途,没有人情味了?

而陈容芳,这个妇女居然字都认不全,还写拼音,第九生产队难道只有这样资质的人能培养吗?

叶工觉得自己的厌恶很奇怪,和那两个孩子说起这个事情来。

这两孩子都是京城大家族的人,虽然一个才十二,一个才九岁,但是在这种非常时期,叶工觉得也该锻炼锻炼他们。

叶工道:“……你们觉得我这种厌恶是怎么回事?”

顾廷森自从来到第九生产队,见到了梦里的福团后,一直就处在梦幻中。

他从小,就一直做一个梦,梦里就是一个白嫩圆润可爱的小女孩,顾廷森在梦里,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福团子——这种畸形的爱,虽然很扯,但在福气文里,算是正常操作。

顾廷森好久没梦到福团了,最后一个梦,是福团被一个叫做楚枫的女孩欺负,顾廷森这可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从此就自我担心,自己把自己虐得心肝脾肺肾都差点虐出来了。

现在见到福团,顾廷森恨不得立刻贴上去,问她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同时,顾廷森恨上了楚枫,一定要给福团出气。

现在一听叶工的话,顾廷森知道这两人是楚枫的爸妈,顾廷森便唇角一勾:“六爷爷你见多识广,肯定是这两人不对,心里藏着恶事,让你发现了踪迹。”

他一副阴沉的模样,在福气文中,或许是目光晦暗、里面涌动着无数情绪的未来大佬。

但在现实,就不免让人觉得他太阴郁,就像心理有什么大病一样,总之看着不像正常人,像精神病人。

叶工心里暗暗摇头,对这个孩子话里透出的凶恶都有几分心惊,那两夫妻尚且什么都没做,顾廷森怎么就厌恶他们到恨不得杀之后后快的地步了?这么心窄,又这么藏不住表情和情绪。

叶工在心里给顾廷森评了个不高的等级。且再看看,毕竟年纪还小。

叶工这次出来,可是要考察两个孩子的,行的就好好培养,不行的,恐怕以后就接触不到家族核心了。

他又问旁边的男孩:“昀之,你觉得呢?”

叶昀之含着笑,他说:“我觉得六爷爷你一路餐风露宿,天气也差,你心情不好,见什么人什么事都带着情绪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乡下不比城里,有这么好的条件,能够让人人都一直接受教育,写拼音不会写字不算什么,如果把我们放在这种地方,接受这种教育,我们能做什么呢?”

“易地而处,我们能做得更好吗?”

叶工在心底点头,他更赞同叶昀之的话。

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需要做的是交到更多朋友,而不是树立更多敌人。需知,任何人单打独斗都会失败,一个人看起来金光灿灿,掌握大权,实际他的力量是来自于他的所有朋友,人脉,关系网。

顾廷森那副别人欠他钱的脸色和凶险的心地,终究太肤浅了。

顾廷森这时还不知道叶工对他的看法发生变化,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帮助福团解决欺负她的楚枫。

这时叶工想了想,他现在对救命恩人楚志业的看法不错,莫名就非常喜欢他,觉得他好。叶工打算给楚志业他们送点钱去,让人好好看病,好好休养。

这次天灾,明面上过去了,实际完全没有。

第九生产队领到了种子、农具,可是,这些都算是额外支出。原本地里的种子不能要了,新的一批种子下去,费时费力费钱。

第九生产队每年结工分是这样的:队里的收入减去队里的开支,余下的钱就是能发到队员们手里的。

队员们按照工分的多少,和自己领取的粮食的多少,减去每家按人头领去的粮食价格,如果还有余,这家人就能领钱,叫做进钱户。如果没有,那就叫做销钱户。

今年队里开支这么多,换句话说,今年第九生产队再没有别的进项,就要受穷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