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猛烈的一声炸响, 银光如闪电般的入目三分,斜刺进了木门框之中。
屋外霎时响起了刀剑交击之声。
竟然被人找到了此处?!
咸毓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那灰袍男子苍白的脸上扬起了难得的笑意:“也好,且等引蛇入洞。”
咸毓闻言看了他一眼。
他指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灰袍男子已经大步向她走来, 他快速地抓住她的左肩:“你这脸色, 看来你与这些人并不相干?”
咸毓反应慢:“啊?我应该相干吗?”
此时也不是多言的时候了, 灰袍男子命一名黑衣人带着她往里屋撤,剩下一众皆是手提刀剑冲了出去。
咸毓一脸懵, 被人扯着倒退了无数步回到里间, 一不留神一脚踩在了她墙角的盘子上。
咸毓低头一看,痛呼道:“我的剩菜!”
黑衣人:“……”
为什么墙角会有这些?
幸亏只是踩碎了两个盘子,旁边几道菜还都在。
咸毓毫不犹豫地想推一旁的黑衣人。
“你还想吃?”黑衣人甚是无奈。
还说这经美人不是草包?
“我是让你小心别踩着!”咸毓用力地说道。
黑衣人:“……”
都到这时候了她还是不分轻重。
他打算拉着咸毓翻窗。
“我不, ”咸毓努力赖着,跑起来多累啊, “你怎知后面没有人候着?”
她刚一说完,突然嗖地一声,一道箭竟然真的射了进来。
咸毓一惊:“……”
她这时候怎么这么乌鸦嘴?
黑衣人果然也不敢贸然单独带她跳窗了。
咸毓被他们这种说来就来的氛围搞得烦死了。
她被抓出来的时候至少是在晚上安安稳稳的睡觉状态,但是到过了两天后的这时候, 她不仅人热得要死, 心也有点儿累。
这年头刺客怎么这么多?皇宫里也真是的, 动不动就有刺客, 好几回了。
这些男主的人偷偷潜入后宫把她带走, 就也算是闯入皇宫的刺客了。
而之前路上阻拦的难道不是禁卫军之类的吗?
怎么这回儿又都找上门来了?
咸毓蹲下身来。
黑衣人以为她吓得腿软了,皱眉看着她, 又不敢叫她站起来, 因为他觉得正好让她暂且缓一缓也成, 但是没想到这人一蹲下之后, 手上的动作就往一旁地上的几盘菜方向伸了过去。
黑衣人:“……”
怪不得先前收碗筷时好像缺了一副筷子,他们本不在意此类小事,没想到她跟个米虫似的藏了不少的剩菜。
咸毓现在才不管他呢,她端起了一盘没踩着的干净的剩菜,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黑衣人看不下去了:“……”
到底前不久还是后宫的嫔妃吧?为何非要变成这般像是个讨饭乞丐似的行径!
“你还未吃饱吗?”黑衣人格外的疑惑。
咸毓嚼得腮帮子鼓鼓的:“……你不懂……”
她这是在提前补充体力,鬼知道这些男主的人等会儿又要带她逃窜到什么地方去呢。如果路上花费的时间长了,那她不是又要饿肚子了嘛。
而且她今天本来就只吃了一顿,无论如何她还是再多吃一点吧。再不吃等离开这里之后,这些剩下的菜不就都浪费了嘛。
黑衣人见她吃得很急,险些都要噎着了似的,他实在是没眼看:“你莫吃了!”
咸毓捧着一个盘子:“我说实话,你们今天这里这顿的菜色明显比昨天那两碗好多了。”
黑衣人说道:“昨天是从一旁人家东厨拿来的。”
今日是他们自己的厨子下厨的。
……见鬼了?他为何要同她说这些?!
“啊?”咸毓鼓着腮帮子大吃一惊,“你们偷别人家的饭菜?”
黑衣人:“……”
咸毓没想到他们是这种人,她突然一愣,连忙问道:“那我这套衣裳呢?”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几乎湿透了的厚春装。
黑衣人:“咳……自然是……”
昨夜沿道成衣店里顺手拿了一套。
他们都是一堆男子,也有没有伺候的丫鬟,平日里也没什么琐事,上哪掏出一套衣裳来……哎不是,这种事重要吗?
咸毓很是吃惊:“你们是惯犯吗?”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黑衣人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被人命名为盗贼。
“我怎么乱说了?”咸毓捧着光盘,“不是你自己承认的吗?”
黑衣人:“……”
早知道就不同她说这些闲话了。
外面的刀剑声格外的响亮,黑衣人念着外头的其他人,反倒是咸毓有点儿气定神闲。
男主的人么,怎么可能会输呢?一般这种就是日常生活的一抹调剂罢了。
她也不说黑衣人的不是了,准备继续自己的光盘行动。
“你们这里的伙食还是不错的,话说你们的厨子保护好了吗?技术性人才还是得上心一点的吧?要是出事了以后就吃不到这种口味的了。”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嫔妃用膳的时候习惯性唠叨吗?
黑衣人不管她在说什么话,他只想捂着自己耳朵一句都不愿听。
所以他一把夺过了她手上的盘子:“不许再吃了!”不吃可能就不唠叨了吧。
咸毓手上一空,愣在那里。
她幸亏不是个小屁孩的年纪,如果她还小她觉得她自己能哭给他看。
而黑衣人正巧以为她愣在那里瞧着手心的样子就是快要哭了的模样。
黑衣人整一个头大。
还不如派他出门迎敌呢!
但抢也抢来了,怎么可能再还给她?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啊。
于是这黑衣人说道:“我也要吃!”
“……?”咸毓缓缓抬头,看这个魁梧大汉。
一个魁梧大汉竟然跟她抢吃的?
他脸皮真厚!
咸毓咬了咬牙,宽容了他。
没关系,她还有好几道剩下的呢。
这不,她又端起了另一盘。
黑衣人看在眼里,他眉间拧紧:“你莫不是饕餮吧?”
咸毓这下也敢瞪他了:“你饿个大半天试试?”
黑衣人正想说他可以啊。
可一想她毕竟是后宫嫔妃,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应该的确没有吃过这两日的苦头。
他一走神,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吃了起来了。
咸毓不管他了。
她火速地动着自己的筷子,尽最大可能的把食物都吃进自己的胃里。
她吃得英勇就义似的,直接忽略了外面的声响。
可黑衣人是一直在关注着的。
他凭借耳力便可得知外面双方交战得如火如荼,正如两日前夜里那般,对方那些人本事不小,他们无法轻敌。
咸毓吃了一会儿,抬头一看,问道:“你怎么不吃完啊?”
黑衣人吃了一半就停下来去窗边观察外面的情形了。
“你怎么不说话呀?”咸毓接着问道。
她端着盘子,有些疑惑道:“难不成你们解决不了?”
不可能吧?这些可是男主的人。而且刚才那病人的口气,不是觉得这是他们的基地、所以他们很有胜算吗?
黑衣人也觉得他们这方不可输。
但的确眼下屋外双方有些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出胜负的。
可关键是他们这方还有这只饕餮累赘在,而对方来者何意却还不得而知。
两种可能,一则是来抢人的,一则可能是来灭口的。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比他们清闲得多。
因为他们是打算暂且留着这只饕餮的。
咸毓好奇地走了过去:“你在想什么啊?”
为什么没听见她的问题。
“在想你是个饕……”
咸毓:“……”
黑衣人:“……”
咸毓轻哼一声:“你这人还挺风趣?”
被带跑偏的黑衣人拔出了长剑,警告道:“你闭嘴!”
眼下是危险时刻,不能再由着她胡乱打搅了。
咸毓莫名其妙,嘀咕了一声:“有本事之后你们一直奉行这句话喽。”
她不说就不说呗。
黑衣人正想再继续叮嘱她一句,这时突然屋外响起了如同急雨般的落箭声,于此同时还闪着火光。
连咸毓都第一刻就发现了。
主要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更多的热气。
她惊讶地说道:“这是要火攻吗?”
黑衣人提着剑过来拽她。
看来这屋里是待不住了。
外面的人马在逼他们出去。
咸毓急着拒绝道:“出去不就是更容易被他们射死吗?”
黑衣人森寒地笑了一声:“或许他们正是想要射死你。”
这一切都是疑点。
咸毓倒退一步:“那你呢?”
黑衣人在这种正经时刻不想与她再多废话,他从地上拎起了她:“少废话,你莫不是想在屋里被烧死?”
咸毓:“哎……”
“你还想……”黑衣人还未说完,就被她当头泼了一半的汤水,“你作甚!”
咸毓大喊道:“消防常识永不忘,遇到火情永不慌!*”
满头菜汤的黑衣人:“……”
幸好他大致懂她的话,不然他真的想打人了!
“你为何不泼自己?!”他质问道。
“因为我汗水多的是啊!”咸毓大声回道,“你不要好心当做驴肝肺,赶紧的!你上我掩护!”
黑衣人:“……?”
他拉起她就走。
见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盘子,怒而问道:“你还拿著作甚?”
“当武器啊!”咸毓双手捧着空盘子。
黑衣人:“……”
算了,随她吧。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前面门口的时候,屋外已经燃气了火焰。
屋顶和门窗都烧了起来。
咸毓揪着自己的里衣领子捂在自己的口鼻上。
真是福祸相依啊,她这一身热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裳在这时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嗡声对一旁的黑衣人说道:“看来我们是必须出去了!”
这不废话!她都这时候了还说废话。
他一手提着长剑,然后反手拉着咸毓慢慢朝门边挪去。
咸毓被他拉得同手同脚了都,她好奇地问道:“你多大了,经验足不足?你确定这个角度不会被他们斜着射过来吗?”
他要是之前没有这种保卫战的经验呢?
咸毓比较好奇的是这一点。
黑衣人:“……”
咸毓继续分析道:“我觉得你要不还是不要上场了?你们难道会输吗?我觉得不可能吧?你觉得可能吗?”
与其出门浪费力气,不如等着稳赢呢。
她还是很看好他们这一方的。
黑衣人:“……”
咸毓:“你当心点,你长得块头大,可能一靠近门边就被人瞧见了。就说白天穿黑衣服很显眼吧,你们真是的……”
没有什么衣品,不是黑色的就是灰色的。
人和衣裳颜色一样的无趣。
“你少啰……”
这时突然嗖地一支箭朝他们这边射了过来。
咸毓有些吃惊了。
——她今天真的有点儿乌鸦嘴了。
她前面的黑衣人避之不及,提剑砍开了银箭。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剑射过来的方向回望过去。
咸毓躲在黑衣人地身后,用盘子挡在自己的脸前,悄悄露出了一双眼睛,望向远处的屋顶。
……屋顶上面却根本就没有什么身影?
连黑衣人心中都一凛。
——对面是个高手。
咸毓拉着他的后背问道:“这这这……我们还出去吗?要不再等等?这屋子应该还得再烧一会儿才烧塌方吧?而且我们是在门口,其实稍微安全一点,不会被呛死的。你想啊,反倒是出去了,我们才像是个上好的靶子呢,你说是吧?”
她唠唠叨叨的这么一段话其实说得有些道理在的,黑衣人拉着她退后了几步,严肃地问道:“你可知对方是什么人马?”
他这种当差的人一如既往的谨慎。
“我怎么知道?”咸毓反问道,“你们都不知道为何要问我?”
黑衣人:“……”
她真得是什么问题都答不上来的这么一个人。
咸毓认真地说道:“不如你想想吧,你们这回是招惹上了什么人了?你回忆一下?”
黑衣人:“……”
他回忆个什么啊?!
他顶多是个领命办事的,还犯不着总览全局。
正当两人又僵持在问题上的时候,屋外的箭雨突然停了下来。
咸毓一喜:“他们是不是用完库存了?”
“再等等。”黑衣人谨慎地说道。
咸毓看着屋里的火光:“我觉得等不了了。”
黑衣人:“……”
方才不是她说一时半会儿不会烧塌方的吗?!
就算是在门口通风,但咸毓也闻不惯满屋子的烟味。
她头脑还是清醒的,她决定劝黑衣人。
黑衣人本就不会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他二话不说拉着她再次往门口走去。
屋外乒乒乓乓的声音经久不息,咸毓只觉得自己的背后好热,她捏盘子的手都出汗了,额头上也流下了接二连三的汗水。
汗水流到了她的上眼皮,在睫毛处渗透到了眼眶,让她觉得痒痒的。
她拿着盘子的双手举了起来,想用手背旁的衣袖擦汗水。
西边火红的艳阳刺目地照射了过来,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的手背胡乱地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正要对外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对面的屋顶上,现在正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血红的夕阳背景之下,那道身影却像是遗世而独立一般,并没有被夕阳染得太暖。
……这种冰冻气质的人……让她不得不联想到了——楚蔽。
咸毓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脑洞可能真的太大了。
甚至也是因为她一直在想人家的原因。
所以她其实一点儿都不相信自己的猜测。
但是人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就是很容易陷入极为离谱的猜测中去。
她甚至觉得屋顶上的那人在看她。
于是她忽然空前绝后地鼓足了勇气。
凡事还是都要试一试的哈——
咸毓举起盘子,就往面前的黑衣人后脑勺砸去!
作者有话说:
黑衣人:你这个老六……
——
*为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