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3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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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哪一句话触碰到他的逆鳞了。这樵夫咋呼起来的模样, 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稳重。

不过咸毓倒觉得无妨。

楚蔽也冷漠以对。

他们两人对此都没有觉得被冒犯到,樵夫却觉得自己鼓起来的气像是泄了一个孔似的难受。

他攥紧了自己腰间缝缝补补多年的旧衣裳,接着又松开了五指。

“也罢,”他上前也坐在石凳子上, “我年纪尚能长你二人一辈呢, 不跟你两一般见识了。”

话虽说出口了, 但他的眼睛还是骨碌碌地转,左右瞧看咸毓和楚蔽两人, 最后忍不住问道:“你二人坐在此处多无趣, 怎不想点儿有趣的事儿来做?”

原以为他们二人上山之后总能兴奋些,没成想会是这般模样。

咸毓懒洋洋地侧头看向他。

有趣的事?

“吃食?睡觉?”这是现在她觉得最有趣的事了。

樵夫一脸失望,转头看向楚蔽, 再次问道:“你娘子怎这般懒?”

他一个外人都感叹上了。

楚蔽冷冷地递给他一个眼神。

“与你何干”的意味十分明了。

樵夫:“……”

险些忘了这冷面男子更是无趣之人。

他那个悔呐。原以为自己迎上山了两个风华正茂的小年轻,自然能热闹上一阵子, 但眼下“戏台子都搭起来了”,难不成到头来只有他“自唱自瞧”吗?

樵夫又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咸毓、和侧首观云的楚蔽,心道先前山脚下时怪不得自己会误以为这两人在闹变扭,因这两人相对无言的样子, 不知道还以为合不来呢。

可眼下他自然是知晓这对男女显然是自得其乐中。唯有他, 才是真正的无所事事。

不行!哪怕就看在当初他在山脚下上前“劝架”的好心的份上, 这二人眼下也得陪他排遣排遣!他成日里一个人独处, 好不容易面见大活人, 今日肯定是好薅上让这二人作陪的羊毛!

……

西边的夕阳渐渐染上了金辉。

燕雀从云彩之前飞过,自由自在。

唯有咸毓, 整个脑子却失去了放空的机会。

“一定要吗?”她有些畏难地问道。

樵夫也不知怎地就挖出了两罐棋子出来, 此时正在石桌上数着黑白两色的棋子。

咸毓秀眉微蹙, 弱弱地说道:“你这白子都快成‘灰子’了……”

一看就是塞了许久, 又旧又脏。就像是像他身上穿了好几日的衣裳,几乎是作古的东西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储存至今的。

樵夫一听自己又被她嫌弃脏污了,便立即站了起来,朝不远处的涌泉奔去,奔跑中还不忘朝后头吼道:“你且等着!”

他这就洗!

他的脚程是真快,咸毓以肉眼估计,觉得这人不参加短跑大赛还真可惜了。

不一会儿,就见他风风火火的端着一勺子清泉过来,然后一股脑地将所有的白子都倒了进去,动手搓洗了起来。

咸毓看着他这过于粗糙的动作,眉间微蹙。

樵夫头一抬,嚷嚷道:“我让你下黑子!”

“你让我这?”咸毓懒洋洋地说道,“你让我几步才成。”

樵夫闻言却犹豫了,他忽然义正严词地说道:“我下棋不让女子。”

竟然拒绝了咸毓。

咸毓觉得他这话回得莫名其妙,她随即指了指一旁远望着的楚蔽,和樵夫说道:“那找他陪你下好了,这样你便能让棋了。”

一下子就轻松地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

他不让女子是吧?他又没说他不让男子。

那樵夫却不依。

他打量了一眼极为安静的楚蔽。心道他才不找他玩儿呢。一来那小子一看便是懒得理会他了,二来则是此人十有叭九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富贵人家之子怎会在棋艺上输人呢?

樵夫微微一笑,因此他就要找这小娘子来比试,一看她便是棋艺不精的迷糊模样。

咸毓何止棋艺不精,临到关头,她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问樵夫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会下棋?”

正欢天喜地擦着石桌的樵夫定住了自己手。

他狐疑地转头盯着咸毓:“你真当不会?”

他不愿相信这种可能。

咸毓还倚靠在栏杆上呢,她一脸坦然的样子:“不如你猜猜看?我会不会。”

樵夫直起腰来,双手抱胸思索,却也不知真实答案。

若这小娘子真不会下棋,倒也正常,毕竟又不是哪个人都精通六艺,这小娘子瞧着也不太想。

他立即退而求其次地看向了楚蔽。实在不行,就让他来罢了。毕竟自己摊子都已经摆上了,怎能就此做算呢。

楚蔽自然感受到了樵夫的视线。

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向的却是咸毓,直接淡声问道:“你阿耶不曾教你?”

凭她阿耶的见识,教会女儿下棋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了。她难道真不会?

咸毓却被他问得差点儿心虚。早知道当初不和他胡扯自己老爸的职业了。不过那时候也没料到自己会和他在一起。

幸亏她爸还真有下围棋的兴趣爱好,但也仅限于和棋友闲来切磋的业余水平,几乎是办不上台面的,所以他怎么还能有头头是道教她的本事?实际上她也不过是小时候在一旁观望过几回而已。

咸毓定了定神,厚脸皮地朝樵夫说道:“我先说好了,我连门都没入呢。”

樵夫忍俊不禁,但也不是嘲笑她,反而招招手,急不可耐地催促道:“你坐过来。”

咸毓还在原地讨价还价中,她示意自己一旁的楚蔽,和樵夫争取道:“你说你下棋不让女子,但你又没说不许‘请救兵’,我一会儿寻他救助也可吧?”

樵夫还真不介意,心道这样一来还越是有趣呢,他再次催促道:“你先过来。”

咸毓却懒得动弹自己的身子了,她的腿还酸胀着呢,于是她厚脸皮地说道:“我就坐这儿了,我看得见桌面。”

至于动手放棋子,那就拜托一旁的楚蔽了。

她笑吟吟地看向回过头来的楚蔽。

樵夫顿时翻了个大白眼,痛心疾首地指责道:“瞧你懒得?你怎敢如此?”

这时,楚蔽已经倏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樵夫:“……”

行吧,果然是自家郎君惯的。

对弈就此开场,咸毓这方下黑子,樵夫下白子。

楚蔽答应帮她摆棋子,期间都是咸毓在开口指挥位置。

她左左右右地说了一通之后,不一会儿,樵夫直皱眉头地主动提醒道:“你快输了。”

咸毓:“嗷。”

她本人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就说吧,她没两把刷子。这不,才开始没下几子,就快要输了。

樵夫深呼一口气。

虽然已知此女棋艺不堪一击,但未免也太过于“不、入、门”了吧?

这哪是没有两把刷子,她简直是刷子毛都没几根!

咸毓一点儿都不心急,她极其自然地求助楚蔽:“那下一步你下嘛。”

楚蔽也不应声,随即便手执新一粒棋子下到了另一处。

棋面盘活了。

樵夫顿时眼前一亮,有了点儿兴味来。

又过了一阵子,樵夫渐渐地食髓知味了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面的小两口子搭伙一同与他较量才正正好。

一个门外汉中和了另一个棋艺不差之人,恰巧能与他不分上下。

久而久之,桌案上已然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

咸毓看得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

其实后半程她几乎是在摆烂,因为她根本都动不了脑子了,所以一般都是随手一指挥,胡乱挑一个空位置让楚蔽放上去就成,至于造成的局势如何,她也无能为力呐,只能等着再下一步让楚蔽就回来便是了。

而显然在座的三人中也没一个是棋艺高超之人。

在下棋的空档间隙,咸毓也随口问过楚蔽。而楚蔽亦是如实相告,他儿时并未在这方面花费许多用功的心思。

这话樵夫听得颇为满意,他也笑着说道,他亦是如此。

咸毓觉得其实这樵夫神医人还是不错的,瞧这点儿小游戏就能让他感到满足了,活脱脱就是在山上“宅”腻了。

这她当然也表示理解,就算她也是喜欢呆在屋里不出门之人,但前提也是得在吃食上不操心。以前有外卖、先前又恰巧是个能领食盒的身份。

而像樵夫这种身处鸟不拉屎、啊或许还是有鸟雀拉屎的山顶之上,简直过得就是原始人的生活嘛,瞧他自己都不种地养家畜的,肯定……

咸毓忽然一激灵!立即回过神来,朝正笑眯眯嚷嚷着自己要赢了的樵夫问道:“你养鸡了吗?”

樵夫正一门心思在棋盘上呢,也没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养鸡?”

他这反应,让咸毓心中的警报声四起。

她想到了一种有点儿危险地、却也不是不可能的可能……

于是她继而问道:“你不会真修仙吧?”

“……”樵夫不得不从棋盘上抬起头来。

他捏着手中的棋子,有些无奈地回道:“我不是早回你话了么——这世上哪有仙子?你这孩子,莫要再瞧话本了!”

想什么呢。

楚蔽忽然冷冷地开口道:“她从不瞧话本。”

樵夫:“……”

也罢,或许是他压了小娘子的辈分而导致使这小子连带着感受到了冒犯?

他晃了晃神,重新平静地说道:“这世上并无神佛,不然便无那么多求救无门之人了。”

咸毓心道这位还是一名优秀的“唯物主义者”啊。

这一点倒是真实事求是的清醒。

不过她忍不住拆台道:“你住的那庙宇里难不成没门吗?”

樵夫拉起一道僵硬地笑容,反问道:“你下棋还是他下棋呢?”

这小娘子心思早就飘了,他也瞧出来了。

正是棋艺不精中的典范!

然而咸毓只顾着问自己最为关心之事,她再次追着他问道:“我们今晚吃什么?”

这很重要。

请他正面回答她。

樵夫也皮实了起来,随口胡诌道:“吃棋子!”

“你……”咸毓撅了噘嘴。

楚蔽回头便瞧见她难得气鼓鼓的样子,心中却是因此柔和了些,先淡声提醒道:“他快赢了。”

她可需他帮她尽力力挽狂澜?

咸毓毫不介意地立即回道:“让他赢便是了。”

赢了倒好。倘若输了,指不定越挫越勇,拉着他们来第二局呢。

咸毓如是想着。

不过她没料到的是,好像不管是他输他赢,都殊途同归——樵夫赢了这一局之后,无缝衔接地又要让他两陪他下第二局。

咸毓这会儿一点都不愿配合了,她直说道:“我觉得这不大有意思。”

在她这儿,作为一个普通人,还真只能把下围棋当做是老年人活动项目了。

不过当然不包括那些专业选手和嗜好人士。而她本就是个门外汉,肯定是没感受到多大的乐趣。这也是事实。

正理着棋子的樵夫抬起头来,问道:“那还有何等有意思之事?”

难不成又是她所喜的“睡了吃、吃了睡”?亦或是他闲来无事的劈柴下山?

他问得也是真话。他这山顶能掏出一副棋来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樵夫忽然也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眺望远处的云巅,冷不丁说道:“有是我便想着,还不如从这往下跳下去一了百了呢。”

咸毓震惊,立即说道:“你不能因为我不陪你下棋就以自杀威胁我吧?!”

她吓得都直起了腰来。

樵夫自嘲一笑,口气沉重地回了一句:“你不懂。”

“我怎就不懂了?”面对这件事,咸毓也难得不敷衍了,她认真地说道,“你可想好了?非要这般吓唬我们?”

樵夫挑眉,笑问道:“这就将你吓着了?”

此时的他,神情竟然难得鲜活了起来,颇像是过寻常日子的少年郎,朝一旁的楚蔽打趣道:“那你看好你家娘子,可别真吓着了。”

他语气状似轻松地说道。

咸毓一点儿都不想和他开玩笑了,她认真说道:“你不说胡话,怎会吓着我?”

樵夫哂笑:“我只是一说,你权当我开玩笑罢了,何必轻易吓着了呢。”

咸毓竟然和他杠上了:“你说出那般耸人听闻的话,我自然会被吓着了。”

她头一回如此较真,楚蔽也深感不同,于是他转身坐回了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真担心她被吓着了。

咸毓的手在他手心动了动,终究是松下了自己的肩,最后朝樵夫说道:“亏你还是神医呢,怎治不了自己的心结。”

正恢复理棋子的樵夫闻言一怔。

咸毓当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心结”,但当这人刚才说出那种话来时,她就能大胆猜测一二了;再加之这人自己隐居在此处多年……前后一联系,或许就是这一种可能呗。

而且当下他的反应也给出了答案。

好像的确如咸毓所言。

咸毓气鼓鼓地转头,朝楚蔽说道:“这人不适合住这里。”

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住在山顶多危险,如果哪一天想不开了,真一下子跳下去了怎么办?

楚蔽实则一点儿都不关心樵夫是否会寻死觅活,他只是安抚着她有些莫名的不安,低声说道:“你又不能奈何得了他。”

事实确实如此。

咸毓并不能干涉樵夫的行为。

一旁樵夫也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跳下去了又如何。”

咸毓忽然提高嗓门说道:“那你砸到人了怎么办?!”

她说完还喘了一口气。

可见认真至极。

楚蔽和樵夫闻言皆是一愣。

尤其是楚蔽,他展臂抱住了颇为异常的咸毓,搂着她的肩耐心说道:“凭这山势,底下不会出现人影被他砸到,你莫担心。”

樵夫也想当然地跟着说道:“是啊,你胡思乱想了。”

再说下去正就要真的不欢而散了。

樵夫实则也不愿好端端地将一位萍水相逢的小娘子惹恼了,于是索性就当无事发生,连同才下了一局的棋子也全收了起来。

来者是客,樵夫还是懂得几分礼待的。

既然险些将人家小娘子吓着了,眼下他便再补救一番,以免另一个冷面郎君真记仇了。

于是他主动提出带二人去开火。

一说到开火,那就是要做吃食了。

也算是对咸毓的投其所好。

咸毓一听他要做饭,也狐疑地问道:“你这真有吃食?”

樵夫耸了耸肩:“都说了,我也总得每日果腹的吧?”

咸毓轻哼一声:“那你方才顾左而言他作甚?瞧着就像是没养家畜的模样。”

樵夫倒也承认了:“是,我这儿没荤菜,你二人今夜将就些吧。”

他也是头一回“招待客人”。

但也不会因陋室寒碜而心虚。

得知消息之后的咸毓怎能不失望。

他们两跟着他往不远处的后院走,咸毓在一旁质问道:“你怎这么懒?这么大片地空着,也不多养些家畜?”

还记得楚蔽那山池院里还专门养着鸭子呢,这人的山顶难道比皇宫还高贵不成。

也许是先前的一时**内心的意外,樵夫在此二人眼前倒是越发自在了起来。

他厚颜无耻地说道:“是,我正是懒得养……若有娇妻作伴,便能帮我操持了。”

他好似开玩笑地说道。

咸毓前不久刚情绪波动过,此时也不再给这人面子了,再加上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毫不客气地说道:“难不成你娶妻只是为了让她给你养鸡鸭鱼肉?那你活该单身!”

她这话虽然难得凶巴巴了些,但樵夫的反应却也很大,竟然僵住了刚弯下一半的腰来。

咸毓奇怪地问道:“怎的?你的库存都被野兽叼走了吗?”

她还是最在意这一点。

一旁寡言的楚蔽倒是已然瞧出了此人的症结所在。

他不动神色地拉了拉咸毓的手,平静地说道:“你今夜若是吃不饱,便也只能忍忍了。”

毕竟他二人今夜若不仓促下山,便要在山上过一夜。

咸毓一点儿都不愿接受这种可能性。

别的都好说,吃食上面是她少数不愿将就的事物之一。

她有些不甘心地朝他说道:“怎就吃不饱呢?没荤菜,我吃素都要吃饱!”

这时,一旁恢复自然的樵夫直起腰来,手里捧着满是泥污的“大块头”,朝她示意道:“喏,这些你够吃么?”

咸毓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堆红薯。

行吧,今晚就烤红薯了。

她要吃垮他这里的库存!

……

又过了一阵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山顶最不缺的就是樵夫闲来无事砍来的柴火。

等咸毓搭建好烤红薯的积木之后,回头就见另两人已经在一旁升起了火堆,显然是用火堆替代蜡烛照明作用了。

她走了过去,朝樵夫说道:“就你这般用度,早晚整个山头都要被你砍秃了。”

樵夫不以为然地回道:“这怎能呢?我瞧着我有生之年是砍不光了。”

一旁的楚蔽忽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警告他莫要再提及有关于自己“活到何事、何时寻死”等有关的话头。

樵夫叹了一口气,心中越发羡慕这对男女之间的真切感情。

幸亏咸毓听了他那句话之后没有脑补出什么来。

此时的她只觉得这樵夫毫无环保意识,便在楚蔽身边坐了下来,轻声嘀咕了一句:“你这人一点儿都不为后人着想。”

没蜡烛时用火照明倒也没办法,可她先前在墙角就瞧见蜡烛了,他还砍柴烧。虽然她说得略显夸张,但也知道若人人都这样,日积月累下来,真会出现不堪设想的结果。

樵夫眼下已经畅快地破罐破摔了,他接住了她的话,笑问道:“后人?我可没‘后人’了。”

他用手肘戳了戳楚蔽:“你二人眼下有吗?”

不也没有么。哼!

这厮显然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不过楚蔽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言语攻击。

因他实则也不在意世间的后人如何,就算他如今身居至高之位……

因此不管万良如何替他弥补,他也不见得是什么世人所称道的“明君”。

“啧,”咸毓在一旁朝樵夫嫌弃道,“你莫要弄脏衣裳。”

樵夫正想说自己的衣裳本就不干净,接着便反应过来,她是在指摘他莫要染脏她郎君的衣裳。

他顿时觉得自己哪是在生火?简直就是在吃苦!

“成吧,”他一把站起身来,“你二位贵客且坐着,我去烤薯。”

咸毓却意外没有犯懒,艰难地想要站起身来:“我也要!”

好不容易玩烤红薯,她非常有参与的热情。

可惜她爬完山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了,坐下容易、站起身难,一连试图好几遍,竟然滑稽地都未站起来。好在这一幕也就一旁的楚蔽看在眼里,他随即起身拉住她。

虽然累了半天了,咸毓此时地兴致不错,她走过去想和樵夫一起烤红薯,可两人还险些在料理工艺上产生了分歧。

樵夫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就省省吧,你这般金枝玉叶,哪懂这些。”

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五指不沾阳春水,他想想便知道的事儿。

咸毓一点儿都不赞同他先入为主的鄙视,她反驳道:“我怎是大户人家了?我儿时便玩过这!”

她就算别的厨艺不行,烤红薯这种事很多人在小时候都玩过吧。

她认真说道:“你听我说,这样来才能将皮烤脱了。”

樵夫仍然未将她的话放在眼里,他独居山顶多年,烤个吃食的水平怎会比她差?

他招呼走过来的楚蔽,示意道:“快将你家娘子带走。”

别不懂装懂了。

然而楚蔽却回他道:“这些木块,皆由她搭建所成。”

意思是凭什么咸毓没的参与。

樵夫噎了噎。他防不胜防,又被“秀”了一脸。于是他嘴硬地回道:“那柴还是我砍的呢!”

咸毓觉得这人年纪不小,人还是挺幼稚的,既然如此,她也不强求,大方地说道:“好吧,你烤,若烤出来不好吃,有多少你吃多少!”

她和楚蔽还乐得轻松呢。

说罢,咸毓拉着楚蔽远离篝火堆,随意地朝不远处溜达去了。

比起楚蔽白日里刚到山顶便四下查看过,咸毓还对这里的一切保持着新鲜的劲。

她满是好奇地想要四处观望,楚蔽却直白地告知她道:“唯有屋后有一处涌泉,此外并无稀奇之处了。”

咸毓闻言回道:“那快带我去瞧瞧。”

那处涌泉倒是得天独厚,再巧夺天工的工匠也难以人工强求出这番自然之景来。

兴许也是因这一妙处,才引的前人在此山顶建起了小小的庙宇。

但这都是不足一提前尘往事了,早已消散在过往云烟之中。

咸毓对山顶的来历并不关心,却对涌泉格外的小心翼翼,她站在泉眼一旁,有些束手无策地说道:“呀,眼下也无干净的碗,我好像喝。”

楚蔽回道:“你用手掬便是了。”

“这怎行呢?”咸毓疑惑地转头。

这样巧妙的纯天然泉水,可得当心着别弄脏了。

楚蔽淡淡地说道:“你以为他平日里怎用水的?”

这山顶又无旁的水源,那厮十有叭九定是随意贱待此处涌泉了。

咸毓闻言顿时有些遗憾,接着难免想问:“那他……会用来洗脚吗?”

楚蔽认真回道:“有何不可?”

咸毓无奈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何不可”,但她现在是有点儿渴的。

“不管了,”她蹲下身来,嘴里碎碎念,“我要相信天地之灵气,大自然之鬼斧神工。”

楚蔽也不知她一个人嘀咕着什么咒语呢,他也蹲了下来,在一旁说道:“你且等等。”

正在默念这泉水肯定随时自动净化的咸毓手上动作一顿,转头问道:“怎了?你要帮我先试喝吗?”

楚蔽:“……”

他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了银针,在月光之下闪出一道银光。

这是又要验毒了。

让咸毓在心中直叹他的谨慎。但这纯天然的山泉会有什么问题?

而他这严谨的模样除了显得有些帅之外,还像是个“水务局来查水质的工作人员”。

可是他的银针又查不出这泉水是否达到了可以生水直饮的标准。

咸毓等他操作完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掬起一捧水来。

见她直接动手喝了起来,楚蔽在一旁低声问道:“怎不让我先试试?”

方才她不是说了么。

他并非不愿。

咸毓喝了一口,笑着抬起头来说道:“我觉得不错,你也尝尝?”

楚蔽依言也将手伸到水面,这时,一旁的咸毓忽然眼疾手快地超过了他动作的速度,再次掬起一捧水,忽地朝他的脸扑了过去。

楚蔽自然能提前预料到她的行为动作,但他稳住自己的身子,刻意一动不动地由着她成功“偷袭”了他。

咸毓一把将手中的泉水全扑到了他的脸上,调皮地咯咯笑道:“你尝尝,是不是有些甜?”

月色之下,她的笑意让楚蔽的神色晃了晃眼,让沉稳如他,也破天荒地单手捞起水花往她脸上飞扑过去。

“呀!”

咸毓自然阻挡不急,一张小脸也被他扑湿了。

一时之间,两个满脸水迹的人蹲在涌泉边相对无言。

一旁涌泉中,半圆的明月倒影在水面**漾着。

好似两人此时各自深幽的瞳孔。

天色不亮,但两人各自能将对方的眉眼看得极为明了。

分明已是相识熟稔至极,却像是看不厌一般。

只想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双眸。

渐渐地,甚至呼吸也像是交缠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主动向前靠近,像是情不自禁地深受蛊惑,又像是天地之间的自然吸引……连远处的虫鸣鸟叫之声都停滞了一般,咸毓也忘了肚中的饥饿感,以及自己此时正在做什么。

她的心跳已经失去了控制,以至于她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仿佛只是出于本能地朝前靠近、继续靠近,直到……就在这时,她却忽然又在这一当口身形不稳——

“啊!”

楚蔽眼疾手快一把捞出险些脚底打滑摔进涌泉的咸毓。

但还是被水沾湿了她的一只脚。

咸毓也后怕地跟着他站了起来。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满脸通红,希望天很黑,一般人瞧不出来。

这种突发事故还是有些小尴尬的,虽然她可以不介意,也不知道他介不介意。

反正所有的旖旎早已消散了下去,自觉有些“做贼心虚”的咸毓顿时打算还是快点儿离开此处了。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回到了樵夫的身边,脸上的水迹倒是干得差不多了,但咸毓那只一脚滑进涌泉里的鞋,还是得脱下来在篝火堆前烤一烤了。

樵夫闻声撇过头来,瞧见咸毓有些狼狈的走姿,打趣道:“怎地?转眼便掉进水里了?”

他眼下已然也将咸毓二人当做小辈来看待了。

但不知他在咸毓眼里也像是个幼稚的人。

不过此时的咸毓光顾着自己的红脸什么时候能消下去了,也没和他斗嘴。

她有意掩饰自己最为特殊的害臊之色,还不忘礼貌地和樵夫道歉道:“我好像把你的泉水弄脏了。”

她毕竟是走了大半的山道,虽然天晴泥干,但鞋底肯定是染了不少的尘土了,而刚才她一脚滑进水里,连她一个“游客”都替这家“风景区”感到心疼。

可樵夫浑不在意地回道:“无妨,平日里我还用那泉水洗衣裳呢,不然难不成我专门下山寻水源去?”

或许是出于考虑到咸毓先前的那番珍惜山水的言论,樵夫见她似乎有些自责的模样,便主动继续说道:“再说了,那涌泉又不属我一人所有。你也莫要‘心怀天下’、担心这山山水水的千秋万代了。”

他也是出于好心,和咸毓说起了肺腑之言:“连宫中的皇帝,指不定也从不在意此等小庙呢!不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么,主人家不挂心,你我几人用用又何妨?你说是吧?”

他示意楚蔽,让他也来几句,安慰安慰自己娘子的大善心。

楚蔽淡淡地“嗯”了一声。

倒是赞成他所说之言。

咸毓正在恢复自己的害臊之情中 ,也不管这人怎么又胆大包天的在言语之间提起皇帝大叔了。

自从出来之后,咸毓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天高皇帝远”的自在,光出门在外她听见各种人在背后大放厥词背后置喙封建皇帝的场面,她也渐渐地能因此更加感受到了她和楚蔽的自由。

不过也幸好这年头并非有例如做监听工作的“锦衣卫”之类的中央集权工具。

咸毓感觉自己好多了,她脱了鞋子在火堆前举着,还能打起精神来询问樵夫:“那……我能打那泉水洗脚吗?”

樵夫大手一挥:“有何不可?我这些吃食不也是用那水洗的。”

他指了指火堆里正烤出香气来的红薯们。

咸毓接着又嚅嗫了一声:“那……”

“你用来沐浴都成!”樵夫毫无耐心地立即回道。

“……”咸毓一顿,再次说道:“我是想问,你烤好了没。”

原来她的注意力早已飘到了香喷喷的吃食上了。

樵夫无奈地说道:“再等片刻。你二人继续闲逛去呐。”

其实这山顶确实没什么可以观赏的景点了,可咸毓却像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她将烘烤得差不多的鞋子穿回自己的脚上,扶着楚蔽的肩起身说道:“可以吃时记得叫我哦。”

说着便兀自起身往不远处踱步而去了。

而意外的是,一旁的楚蔽却未一同起身。

樵夫回过头来,奇怪地问道:“你怎不一同前去?”

这小子不是整日里都看着自己的娘子不放吗?

眼下怎教人这么独自离开了?

楚蔽淡淡地回道:“我在此处看着。”

他自然是瞧出来了,渐渐走远的咸毓还处在方才涌泉之遭遇中,其实他亦是如此……但意外便是意外,她想独处消解一下心中波动的起伏,他自然也心知肚明。

唯一不知情的樵夫再次抬起头来,在火光中仔细打量了几眼楚蔽。

他起先以为这小两口这回是真闹别扭了?接着看却瞧着也不像。

就在这时,樵夫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毕竟这两人迟迟不圆房,有这等稀奇事在,总归是比寻常的成亲之人更为特别些。他一时便了然了。

火堆两端,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互相之间都瞧出了对方的“底”。

只有从小鹿乱撞中放松心情回来的咸毓还不知细节。

她刚才一个人走到小亭旁的崖边,朝底下黑黢黢的山崖望了一眼,只觉得心惊肉跳。然后一想到前不久樵夫透露过的胡话,她便想着最好能在离开这里时,尽一份力,不知能不能让樵夫以后不要有这种想法了。

她真的一点儿多希望那样。

咸毓回到篝火旁,见到两人已经一声不吭地将烤熟的红薯从火堆里扒拉出来了,她快步上前问道:“不是说好了,开吃前叫我吗?”

他们难道忘了吗?!

樵夫无奈地回道:“你莫心急,总还得晾一晾呐。”

瞧她馋的。

咸毓当然心急了,因为她饿了呀。

她眼下不仅饥肠辘辘,而且还感到爬完山后的腿越来越酸了,等到再次在火堆旁坐下来后,她不禁感叹道:“我要是你,时不时上山下山砍柴,哪还有力气想一些‘不开心的事’呢。”

她主动提及,说完看向樵夫的反应。

樵夫十分自然地回道:“是个人怎会没有伤心之事?”

咸毓直起来自己的腰板,底气十足地说道:“我如今没有。”

樵夫闻言,终于抬起头来,像是为了检查她是否是言过其实。

咸毓伸出自己的手,指了指最大的一个红薯,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要这个!”

话应刚落,楚蔽拨动手中的木枝,即刻便将她所言那一颗挥了过来。

一旁的樵夫轻哼一声,终于酸酸地说出口道:“你二人郎情妾意,自是心满意足。”

咸毓趁机问道:“你如此多情?”

“……”樵夫原以为她只会问“你呢”,没想到她上来就直接这般说,使得他竟然一时就这么愣在了那里。

若说咸毓毫无猜测,其实也不然。她实则并不比楚蔽猜到得慢多少。

毕竟这半日里来的不打不相识,她对这樵夫有关的猜测也有了一些结果。

于是咸毓直接来了个大招,问道:“你喜欢你阿姐?”

她还记得他是个“姐弟恋”的“铁血拥护者”。

“咳咳咳咳!”樵夫活生生被柴火烧出来的烟头呛着了,他立即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并无阿姐。”

一旁的楚蔽淡淡插嘴道:“那便是‘师姐’。”

樵夫挥烟的手顿时一僵。

咸毓终于不用忍着口水了,她立即说道:“哇!我们一猜就猜到了——开吃!”

樵夫:“……”

作者有话说:

神·唯有樵夫一人受伤的世界已达成·医:你两口子是专门来破案的吗?

咸毓:No,专门蹭吃的我愿意认下。

楚蔽:老婆你瞧,他的昵称越来越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