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远处的母猫还睡着呢, 咸毓狐疑地问道:“你该不会真生了与人讨要毛孩子的心吧?”
楚蔽自然是看在她连日里来朝这母猫关怀备至的爱心,便觉得那是她应得的。
不过他也只是说说罢了,而且这母猫腹中也唯有一只胎儿。
他既然不会与母猫计较,自然也不会因她分心给母猫而计较。于是他淡淡地回道:“去寻公猫。”
咸毓一愣, 她忍着笑, 问一本正经的他道:“你该不会真要硬找个生父出来吧?”
她还以为刚才他只是说说罢了。
楚蔽沉默以对。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线生机, 但他实则并无十足的把握。
而咸毓是根本没想过这种可能。就算有疑似对象,但如今也没有科技手段来证明找到的公猫就是母猫肚子里的“孩子爸”吧。
她笑着说道:“那你找吧, 我懒得动。”
她知道他也是在开玩笑。
正说笑着, 不远处走来了捧着竹斗的一名妇人,此人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娘子,姓单, 她身材健硕健步如飞地走上前来,打招呼道:“咸娘子又在和你家郎君打趣了呢?”
别看这单娘身子硬朗, 但她年纪也不小了,几个儿女皆已离家,女儿出嫁、儿子南下经商去了。
因为咸毓恰巧被怀着孕的三花猫“看上了”,一来二去也和掌柜娘子相熟了几分。
这里已是北地, 咸毓和楚蔽到了之后也松懈了下来, 并不会时刻紧张着自己少见多少人。尤其是咸毓, 因为和母猫忽然相熟, 倒是给掌柜娘子留下来印象。
不过楚蔽的性子一如既往的寡言又喜静, 咸毓倒是能和人唠嗑上几句的,没住几日, 掌柜娘子也对这一对年轻男女都有了些印象。
不过她年长了一辈, 是个稳重的性子, 也不会拉着咸毓亲昵, 但若是路上碰到了,也能搭得上几句话。
咸毓先是有些局促,然后又笑着说道:“单娘才莫要打趣我了呢。”
单娘是来晒果干的,她捧着竹斗走到两人眼前,问道:“这是要走?你两坐着也无妨,我不在这处晒便是了。”
“不不不,”咸毓连忙让了让,解释道,“我们正想去……”她也不可能真陪楚蔽去找什么离谱的公猫,于是她顿了顿,连忙说道,“我们想在城中住个把月,因此想寻处屋子……”
说到后来她自己都心虚了,这哪壶不提提哪壶,哪有住客同客栈掌柜娘子说自己打算搬出去租房子住的呢……她也太不把掌柜娘子当外人了。
但都已经说出口了,那后悔也没用了。
幸亏单娘是个明事理的,闻言后并未诧异,而是表示理解。
毕竟若常住几月,自然是找一处自用的屋子更为合适些。
她一边将竹斗中的瓜果铺在石面上,一边朝咸毓问道:“可有喜欢之处?”
一旁的楚蔽忽然插嘴道:“她的心思眼下在猫上。”
咸毓:“……”
她红了红脸,自然明白楚蔽在拆台。
单娘也是噗嗤一笑,她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自然瞧得出咸娘子的冷面郎君人也不坏,只是平日里还真不一定能与人轻易相处得下去。
于是她忽然灵光一闪,同咸毓分享道:“我倒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不知咸娘子可喜欢?”
“啊?”咸毓有些受宠若惊地问道,“哪儿?”
她一边帮着铺开果干,一边十分感激单娘的好心。
没想到单娘会主动帮她出主意。虽然单娘作为本地人,的确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单娘手中也没停,还抽空拾起一片,问她道:“你可喜欢吃这?我赠与你一些?”
“不了不了!”这下咸毓是真心拒绝。
还记得她当初吃了一路拿樵夫送给他们的红薯干……真的太促进消化了,因此她暂时对此并不乐衷。
单娘倒也没坚持,她笑着说道:“我瞧你平日里爱吃。”
才问了她一嘴。
咸毓脸颊泛了一丝红,她的胃口大这件事都被单娘瞧出来了。
她连忙转而说道:“单娘还是快说说那处屋子在哪儿吧?”
单娘也不卖关子,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和一旁的咸毓说道:“不远,就在城郊我娘家那处。”
单娘的年纪也不小了,娘家那边给她留有的印象也不过是曾经偶尔回门时的面貌。
那处毕竟不是繁华之地,若出走的邻里过多,久而久之也没了多少的人烟气,如今都是一些迈不开腿之人还留住在那,不少的早已举家迁走了,因此那边多的是空屋子,租售的要价肯定不高。
当单娘听说他们两人想租屋子住时,便立即想到了那处。
咸毓一听就觉得不错,她和楚蔽与其常住闹市,不如住城郊更安全些。平日里若想采买,再时不时进城也无妨。
因此她也不会将单娘的好心当做随口一说,而是就此认真对待了起来。
单娘倒没空专门领着他们去,而是给他两描绘了具体的方位。
等到咸毓和楚蔽回到客房之后,楚蔽便问道:“你我何时去瞧瞧?”
咸毓手里还抱着乖顺的母猫,就像抱着个孩子似的。
楚蔽瞧了一眼后,忽地又不想再催促她了。
咸毓笑着说道:“今日明日都成啊。”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三花猫。
自己总不可能真半步不离这只母猫吧?可能母猫它都不愿意呢。
转眼便入了夜。
没过一会儿还下起了阵雨。
咸毓走到墙边打开了窗门,一阵凉快的风吹了进来。
她惬意的眯了眯眼。
接着,又听见了楼下的一丝响声。原来是晒着果干的单娘赶出来收东西。想必是白日里太忙了,因此没来得及提前做完事。
身后的楚蔽正坐在烛台前瞧书。
他神色淡淡,不像咸毓似的会对屋外下雨这般寻常之事走神。
不过咸毓也知道他的用功,他竟然弄来了两本地方志,显然是用心了解这里的意图了。
咸毓忽然小声叹了一口气。
相比起来,自己比大家废物多了,来到这里之后,她好像做什么事都没什么优势……除了吃饭睡觉发呆。
楚蔽闻声抬起头来,直接问道:“是因母猫不理你了?”
门后的母猫也已然睡下了,倒是比咸毓还没心没肺。
同样摆烂的咸毓自然也不会真自怨自艾上,她笑了笑,走上前去,取走了他手中的地方志,好奇地问道:“你上哪买来的这些书?”
楚蔽随她摆弄著书册,淡淡地说道:“旧书铺子。”
咸毓囫囵吞枣地打量了一眼,便毫无兴趣地还给了他。
那么多字,还是竖着写的,她看了一眼都觉得累。
她不仅自己觉得累,还替楚蔽累,于是她说道:“你白日里再看吧,眼下烛火伤眼。”
楚蔽依言阖上了书册,但是回道:“明日不是要去城郊么?”
像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这事。
咸毓总不可能在这事上耍赖,她颔首,拉着他起身道:“那今夜睡早些吧。”
两人早已洗漱停当,眼下一下夜雨,气温一点儿都不热,换做是旁人也是早早熄灯歇下了。
这回咸毓并未“血流成河”,所以她晚上也不用楚蔽束缚全身的睡,她懒洋洋地躺下之后,转头瞧见楚蔽又在准备明日出门穿的衣裳。
他这人也太过于省心了吧。
咸毓脸一撇,便先睡了过去。
楚蔽熄了灯,又去关上了窗门,等到回到床榻边时,发现咸毓已霸占了他枕头的位置。
他弯腰,伸手,轻轻拨了拨她的小脑袋。
睡梦中的咸毓也不坚持,像是下意识知道自己是和人共享一张床榻似的,顺着他的力道撇过了脸去,就此给他让出了空位。
就在这时,楚蔽都要褪鞋上榻了,他刚关上不久的窗门外响起了“咚咚咚”三声轻响。
楚蔽冷着脸直起了腰来。
他都未披上外裳,便径直走了过去。
窗门再次打开。
除了吹进客房内的凉风之外,也唯有一片漆黑的夜色。
下了雨的夜里,客栈外早已没了人影。
不过除了倒挂在窗顶上的那个位置。
“陛……主子!”来人也很是不巧,等着楼下客栈中人离开之后,陛下和经美人的客房也熄了灯,他几乎是硬着头皮敲的窗。
他也没法子了。好不容易从被陛下支走的半途中回过神来,他眼下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的。
无需楚蔽询问,当属下的已主动禀报了起来:“……万内侍问您何时归京?”
楚蔽的脸色显而易见的沉默。
不过是因他本性如此,并非由这话导致。
毕竟眼下这句话,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寻常话罢了。
原先出京之前,楚蔽自作主张,不允许这些暗卫跟过来。
后来想必也是万良在宫中忍不下去了,才亲自吩咐暗卫硬着头皮一路寻过来。
等当上回在哪家猴孩子客栈寻到他时,楚蔽倒也不会因此动怒,但也一直对那几人爱答不理。
这可愁坏了当下属的人。
毕竟他们就是寸步难行,被万内侍逼着出来寻陛下之时,已经做好了寻找陛下后被陛下问责治罪。陛下自然不会怪罪万内侍,唯有他们可得小心了。
但到好不容易找着陛下的踪迹之后,陛下却也并不动怒,等到那时,他们才意识到,陛下还不如动怒呢,总好过派他们满天下存什么“嫪毐”……
“进来罢。”楚蔽同窗外倒挂着的脑袋说道。
毕竟一直在外淋雨倒挂也不舒坦。
倒挂脑袋却顿时一惊,立即问道:“这……经美人她……”
他一个做属下的,眼下能进去么?
忘了此人并非是不懂事的无姬,眼下比无姬懂事守礼多了。
“她吵不醒。”楚蔽说完便转身往里走。
倒挂脑袋也不敢多问。他以为陛下将经美人迷晕了,根本不知经美人本就是嗜睡。
等他感激不尽地翻窗进屋之后,刚一落地,却又如芒在刺地全身紧绷起来!
接着,他才意识到不远处的两点亮光是来自一只猫的双眼。
……这,陛下和经美人怎还在屋子里养起了猫呢?
楚蔽已在屏风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窗外是乌蒙蒙的夜色,来人一身毫不起眼的寻常人穿着,只不过眼下已是浑身湿透了。
他们出京之时当然不止他一人,甚至当初无姬险些也要一道过来,但又被万内侍拦下了。而等到一路上不断地走访,和再被陛下支走办事,眼下还能回过味来、上赶着求见陛下的他,已经算是脑子最为灵活之人了。
“主子……”可是,眼下他也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之后,一时竟不知再说些什么了。他们只是横在陛下和万内侍之间的办差事之人罢了。
楚蔽倒不介意手下的踌躇之色,他随口问道:“怎又回来了?”
……还不是听万内侍的吩咐,盼着陛下给一个准确的时日么。
但楚蔽如此一问,他却又只能先硬着头皮问道:“这……那……那‘嫪毐’其人,属下们必定继续寻觅!”
既然陛下吩咐了,他们也只能肝脑涂地,办好差事。
楚蔽:“……”
这话倒是让他的脸色冷上了几分。
但当属下的却以为是陛下怪他们办事不利、眼下还有脸来见他。
窗外的阵雨还未停下。
主仆二人眼下自然无需亮光,可此时房内漆黑一片,待到门背后的母猫悄无声息地走近前来,差点儿将做贼心虚的下属吓了一跳。
母猫也朝他弓起了后半`身,尾巴高高竖起,带着敌意,对这不速之客发出了恫吓。
“……”哎,的确没吵醒经美人,但惊动了这猫。
比起自己下属的为难,楚蔽却不以为意,可他眼下也不能扬声驱赶,于是他随手捏起一旁隔搁着的一物。
正是咸毓这几日逗弄母猫用的毛线团,挥手一丢,引着母猫去了床榻边。
而他的这个下属也不知,眼下的他“牺牲”是有多大——暂时将咸毓拱手让猫了。
果不其然,除了母猫被床榻上的咸毓下意识抱了个满怀时发出的一声轻唤之外,咸毓唯有翻了个身的声响,丝毫未有吵醒的迹象。
楚蔽冷冷地看着脚前的地,同收回惊诧视线的下属说道:“何时回……那还需她说了算。”
即便他是皇帝,此话听着也让做下属的难以置信。
……什么叫做,何时回京还得看经美人说了算?
可经美人她眼下还不知陛下是日理万机的陛下啊!她若想在此处定居下来、拉着陛下再也不走了呢?!
咸毓暂时还没有定居的打算,但却是已经决定夏天在这个北地的小城中度过了。
这不,明儿还得去看城郊的屋子呢。
因此楚蔽眼下实则也没多少耐心听一个下属支支吾吾地挤出几句苦口婆心的劝谏来。
首先,能劝得动楚蔽的,也就万良一人。
而若换做是万良,眼下也不会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措,或许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然而,此时湿哒哒的一人,已经是万良派出来的几人中硕果仅存的唯一一名了。
这人汗颜道:“请陛下指教。”
“弄只猫来。”楚蔽忽然吩咐道。
“……?”猫?
先前是寻人,如今却是要猫。
但先前要寻的人还没有眉目呢……想想便更加的心虚了。
楚蔽却不说话了。
他在思考,是弄一只模样相像的待产母猫来“偷龙转凤”呢,还是弄只公猫来“指猫为父”呢。
但无论如何,眼下他是有些嫉妒上卧在咸毓怀中睡下了的母猫。
这句吩咐可是难倒了眼前低着头的湿\身属下。
这……怎听着比寻一个人都难?那“嫪毐”至少还能凭借一个名号,但眼下一只猫……怎听着便是一桩难事呢?
无姬那小子曾有言,不知怎做时,该问的还得问:“陛下想……”
“你走罢。”楚蔽忽然就赶人了。
他站起身来,冷漠地打断了眼前之人的问话,淡淡说道:“朕要安置了。”
接着,他也不管身后被赶下属浑身一凛,自顾自大步走到了床榻边上,一把揪走了咸毓怀里的母猫。
母猫顿时暴躁地嗷叫了一声,在空中扑棱着自己的小短腿,想要挣脱他的暴力管制,但别无他法,仍旧被灰溜溜地赶下了床榻,然后瞪了一眼在窗口临走之前的“可怜虫”,像是一种心理安慰。
陛下都赶人了,当下属的自然不能再上赶着打搅。
等此人刚出了窗门,身后便传来了陛下关窗的声响。
砰。
“……”
幸亏屋外的阵雨眼瞧着快要止住了。至于此后去作甚?自然是琢磨着陛下想要一只什么猫呗。
楚蔽坐回床榻之上时,由着咸毓将他的一条腿当做了先前怀里的母猫,窝着他的身侧睡得香甜。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也就此躺在了她的身边。
不一会儿,他身侧传来了温暖的体温。有别于他在窗口迎面的冷风。
那只母猫已回到了门背后的老位置,又独自蜷起身来安然睡去。
楚蔽侧过脸来,在黑暗中瞥了一眼母猫。
他默默地在脑海中回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而后回神,又揽过身旁熟睡的咸毓进了自己的怀里。
……
等到翌日。
“楚蔽,”咸毓捧着手中的三花猫,有些奇怪地问道,“它怎好不待见你了?”
分明在这之前双方还从未有过特别大的矛盾吧?
但一觉醒来之后,咸毓发觉了这母猫的些微改变。
例如,在进食时分明正吃得狼吞虎咽呢,可当楚蔽凑巧走近了些,它就会转过自己的身子,用圆润的屁`股对着他。
应当是真不待见楚蔽了?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觉醒来,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过吧?
楚蔽不以为意。
此猫不待见他?那他还不待见这只母猫呢。
不过他也心知肚明,兴许是这只猫记仇,将昨夜小小的一桩事记在了心里。
它觉得他打搅了它的歇息?
他不跟它一般见识。
两人收拾停当,这便就要出客栈去城郊看屋子了。
咸毓转头看着自己脚边打转的母猫,蹲下身来好声好气道:“我们去去便来,你且等些时辰?可别再玩丢了。”
她说得柔声细语,温柔至极。
楚蔽上前牵起她的手就走。
出了城门,外头的景致便萧索了些。
这里毕竟是北地偏远的小城罢了,城外的植被不多,也无人打理,就算是盛夏,实则也不怎么茂盛。
而且小城中人大多安居乐业,不爱时常出城。因此出城之后也是冷清一片。
咸毓倚着车门框,看着楚蔽赶车的背影。
她身上的癸水还没走,所以还需当心着自己不要吹太久的风。
不过此时的阳光和暖,气温适宜,出门太好不过了。
路上的咸毓也不会感到沉闷,她笑着说道:“若那处屋子还成,那可真省了你我接下来几日的奔波。”
楚蔽挥着马鞭,在前头说道:“实则住在客栈也无妨。”
“真的吗?”咸毓又回想起来今早母猫和楚蔽之间的疑似隔阂,“你是考虑到我喜欢那猫?”
楚蔽不置可否。
等那母猫生产之后,想必心思都会绕着自己的崽子转了,应当也不会再隔三差五地粘着咸毓了。
他如是想着。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咸毓凑过来的温度。
楚蔽侧头,便瞧见她一张笑嘻嘻的脸。
咸毓笑着说道:“我更喜欢你呀。”
她忽然嘴甜了起来。
这话很是受用,楚蔽赶车的动作都利落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的马车就驶到了城郊。
咸毓扶着楚蔽的手跳下了马车,下意识地打量眼前的景致。
此处的确如客栈掌柜娘子所言,比城中冷清了不少。
看样子好像是年轻人口的流失有些多的缘故,因此这边的村落自然渐渐地变冷清了。
村口的道上有三两童稚在玩耍,衣裳颇旧但还算整洁,见了他们的马车之后,先是愣在了原地,接着又掉头往家中跑去了。
待到楚蔽和咸毓进了村中,两人便见到村中更多的是年长之人。
这简直就是扑面而来的“养老基地
”啊。
咸毓在心中默默感叹道。
正如那单娘所言,城郊这一处村落,空出来的房屋很多。
村中有人提听说是城中的单娘推荐他们二人过来的,倒也热情地给他两介绍了几处空屋子。
咸毓一路看来,觉得都差不多,主要是价钱是真便宜,完全在她心理预期之下,她一点儿都不用担心花销了。
等到两人启辰回城中的路上,她就和楚蔽商量了起啦。
“我瞧着那些老人,其实互相之间也不怎走动。”咸毓和他说道。
楚蔽挑了挑眉,没想到方才的她会注意到这一点。倒是细心了。
他捏着缰绳,回她道:“那些想必都是孤身之人,若有家人则大多被接走侍奉了。”
“原来如此。”咸毓点点头。
她还以为是那边的风土人情正巧是社恐的氛围呢,那不就很适合楚蔽这种性子的人。
不过总之也大差不离。她愈发觉得那处城郊颇为合适了。于是她当机立断地决定道:“那等我们在客栈住完,便搬去那住?”
虽说是搬家,实际上他两也就一辆马车的家当。
但房租很便宜,到时候若是花钱添置些新物件,咸毓也觉得没问题。
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畅想起来了。
楚蔽闻言问道:“你想好住哪一家了?”
方才她看空屋子时,可是在每一件屋子前都头点头了。瞧着处处都满意的架势。
“唔……”咸毓回道,“下回去了再临时决定吧。”
眼下她是懒得提前挑了。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两人虽是朝着客栈而去的归途,却像是奔向即将实现的自由。
……
再次回到客房内时,推开门便被一跃而过的母猫截断了跨进门槛的步子。
“你没跑出去玩吗?”咸毓惊讶地蹲下来抱起了它。
她方才走之前可是给它开了窗。人跳不了的高度,这只猫应当是可以的呀?
难不成它顾及着自己足月的身子才不动了?
咸毓好奇地请示怀中的母猫,柔声问道:“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她想看看这母猫的肚子如何了。
“喵……”母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咸毓也听不懂它是同意还是拒绝的意思。
她试着伸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并拢在一起,往它的腹部快速的探了一下,然后立即收回手。仍旧不知所以然。
“你说,它何时生啊?”咸毓有些苦恼地请教楚蔽。
楚蔽洗了手,在桌旁布膳,头也不抬地回道:“我爱莫能助。”
他与她一样,怎会知道这只猫到底什么时候生。
她这倒是问到了他也不知的问题了。
咸毓却将信将疑,抱着猫问道:“你不瞧得出它只怀了一个吗?”
她还以为他能懂更多呢。
不过接着她也知道是自己想当然了。有些知识点都快要涉及兽医了吧,而他也不过是懂些药理罢了。
的确如此。楚蔽先前能摸得出母猫腹中的胎儿数目,已不是常人的本事了。但至于生产的事宜,他自然一概不知了。
因此若问及这些事,还不如去问客栈中人试试呢。
咸毓也好奇。
她回头就去问了掌柜娘子,然而单娘说这只母猫的年岁也不大,如今竟然是它头一回怀孕。
这便也是这母猫自怀孕之后性情大变的原因吧。原先几乎是客栈的“招财猫”,逢人便主动亲近。可当它怀有身孕之后,莫说是生人勿进了,忽然连熟人都不给脸色了。直到几日前住进了咸毓。
“你二人去过看城郊那处了?”单娘顺便问到。
咸毓当然又是表示感谢。她还不忘同单娘说,虽然她的娘家已经无人住在城郊,但邻里都在夸赞她,羡艳她在城中的郎君开了一家客栈,过上了好日子。
单娘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也不过是靠我郎君罢了。”说着她脸上的笑意忽又淡下来,“他们倒是可惜了……”
不过接着她有笑着说道:“有你小两口住进去,也能让那处鲜活些。”
城郊娘家那的状况,单娘也是清楚。那里只有走出来的人,很少有迁进去的年轻人了。
咸毓心知单娘是想得太过于美好了,她很怕自己“有负重托”。
等她和楚蔽住进去之后,一个天天吃了睡、一个半天下来也不会跟人打上一道招呼……或许他两住不住那,前后的区别也不大。
咳咳……
这边,楚蔽又去旧书铺子寻来了写猫的书册,一个人窝在客房中瞧了起来。
咸毓没想到这人用功至此,等她回去之时,就抱起“当事猫”坐到了他身边。
母猫仍然有些不给楚蔽脸色,就算是窝在咸毓的怀里,也喜欢用屁`股对着楚蔽。
“这里的书这么门类丰富的吗?”咸毓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
看来是她的刻板印象了,没想到这个年代就有讲猫的“百科全书”了吗?
而眼下的他们两就像是个外行人临时抱佛脚补课似的,为了一只“将生不生”的母猫上了心。
可是当咸毓按下楚蔽的书册时,她艰难地捕捉到了一页书中的关键两个字——
“……猫……妖……?”
咸毓一愣。
“怎是这?”她哭笑不得。以为真有将怎么养猫的“科普书”呢。原来是她多想了。
被发现了的楚蔽一点儿都不心虚,坦然说道:“我只瞧见有此书。”
其余便无了。
于是仍旧买了回来。
咸毓抱着猫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直言道:“你看这有何用?”
虽不是不许看的意思,但眼下的确对她怀中还没生的母猫没有任何的知识帮助吧?
所以到头来还是楚蔽先前说的是。她没必要过于紧张自己如何给母猫接生,到时候它自己就能生出来了。
楚蔽阖上了书册。
他自然懂她的意思。
兴许他此番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一心想着让此猫赶紧生了,了事。
住客栈的日子统共也只剩下一两日了,咸毓心中难免有些兴奋,期待着和楚蔽搬出去的生活。
而最后的时光中,她也只能撸猫和睡觉打发时间。
但由于这两日的母猫莫名其妙地和楚蔽不对付起来,导致了目前略微尴尬的处境——就是咸毓的身边,有猫时楚蔽便不太方便靠近。
好在母猫随时都能睡,比她还能睡,大多时候又会溜出门自行玩耍一阵子,因此咸毓还是和楚蔽相处的时间更多。
咸毓自己也挺能睡的,她闲来无事便躺在了榻上。
她自己懒,却拉着楚蔽给她复述先前他看的那书册。
“你喜换听那些?”楚蔽淡淡地问道。
咸毓打了个无声的哈欠:“你先说来听听嘛。”
她只是想坚持自己不要总是睡觉,偶尔总还是得参与一下他的娱乐活动。
楚蔽依了她,低声给她讲了起来。
但是不一会儿,咸毓竟然因此活生生失去了自己的困意。
她仰躺着瞪大了双眼。
……这年头的尺度这么大的吗?!
她侧头看向楚蔽,出声问道:“那不是猫妖吗?怎跟狐狸精似的?”
楚蔽并未讲“黄段子”。
因此他不知咸毓已经觉得尺度很大了。
他淡然地说道:“不过是偷了百姓的妻儿。”
只不过?!
“这猫妖好坏啊!”咸毓愤愤不平地说道。
丧尽天良,偷□□儿!
楚蔽神色淡然,问她道:“还听么?”
咸毓先问道:“还有善良的猫妖故事吗?”
楚蔽果断摇头。
他面无波澜地说道:“皆是些作恶多端之辈。”
巧的是这时母猫又挤进门缝回来了,咸毓下意识地撇过去一眼。
……楚蔽总不可能是在阴阳怪气吧?
母猫在墙边玩起了毛线团。
不睡觉的时候活力四射。
咸毓有些走神。
她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是一只“抢人老婆来睡觉”的坏蛋猫啊?
而且它自己还怀着身孕呢。
比起咸毓的恍惚,楚蔽却淡然多了,他最后总结道:“不管是猫还是狐,少了人性,难免失了约束。”
说得有理有据,一般人还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咸毓噗嗤一笑。
到底是没有揭穿他当场“黑”一只猫的事实。
她笑着说道:“我并未想过家中养猫,你若喜欢,你养吧。”
楚蔽果然摇头道:“我不。”
……
这事本来就此揭过了。但是等到两日后咸毓的癸水走了,他们在客栈租的客房也到了期限。
可这母猫竟然还未生。
楚蔽在暗中沉着脸色,看着咸毓蹲在地上捧着母猫,满脸纠结。
但她嘴上说的话却是已经偏向了另一边:“宝宝还不想出来吗?那我再陪你几日?”
分明就是在自问自答。
楚蔽阖眼。
一时之间,他倒是妒上了怀有身孕之辈了。
“你摸肚子作甚?”咸毓回头就看见他的动作,“吃坏肚子了?”
楚蔽:“……”
咸毓抱着猫站起身来,主动说道:“你若不舒服,我们再续上几日?”
言语之中是对他的关切。
但的确也是一举两得之策。
楚蔽叹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我好得很。”
他这话也不似有假,咸毓便又继续兀自纠结了起来。
后来竟然是掌柜娘子替她做了决定。
单娘笑着说道:“它如此黏你,不如跟你二人一同去城郊?”
“这怎行?”咸毓秀美微蹙,“我……”
“它本就是客栈中散养的小野猫罢了,”单娘笑着说道,“平日里我们也只不过是给口吃食。既然你与它有缘,那太合适不过了。
“我这儿也忙,实则也无法分心看顾它的身子。你且放心带去,待到过了夏季,你二人临走前再将那大小猫儿都还过来便是了。”
咸毓闻言有些心动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楚蔽。他并未出声拒绝。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咬着她裙摆不放的小母猫。
此时实则无需再犹豫,楚蔽走上前来,不顾母猫的一声暴躁嗷叫,他一手捏起这碍眼的小家伙,拉着她的手沉声说道:“走罢。”
“……好!”咸毓展颜一笑。
两人即刻退房,带上了待产的母猫,驾着马车朝城郊驶去。
马车内除了他们那些原有的行囊之外,两人这两日又在坊市中添置了一些生活所需的物件。
在路上时,咸毓一边摸着在她怀中安分的母猫,一边朝驾马的楚蔽说道:“我还买了些种子,日后你我钻研一番?”
她竟有如此野趣?
楚蔽应下了。
今日又是个好天气。
咸毓望着马车外温暖的阳光,自己畅想了一番,又笑出了声来:“若是日后它和它的孩子在天地里玩耍,蹭坏了我们种的粮食该如何是好?”
楚蔽回道:“那我看着些?”
咸毓在后头又笑了起来。
楚蔽还以为她是在笑他与这母猫“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接着却听她自己说道:“我能不能种出来还不一定呢。”
她很有自知之明。
楚蔽便以为她是想着日后由他去种。
他倒也能做到。
“呀,”咸毓忽然说道,“那日后你我还得自己下厨了?”
楚蔽终于等到了她的这句话,她终于想到了这一事。
他淡淡说道:“那得看你想住那一处的屋子了。”
他这句话咸毓在路上时没听懂,但到了城郊、进了村后,她就立马反应过来了。
他们两人最后选了一家村落深处的屋子,是一个孩子早夭的老妪的家。
她的郎君也已去世,因此多年以来都是一人独自孀居。
她虽身子骨渐渐衰老无法远行,但家自己家中收拾的井井有条,显然是个爱干净之人。
咸毓最终决定租这位老妪的屋子时,对方一口说定,日后的伙食由她掌勺了。只要他们两个年轻人日常帮忙干一些力气活便是。
双方因此一拍即合。
咸毓付了房租之后,就和楚蔽一同搬了进去,就此和老妪同住。
这空落落的屋院一下子来了人烟气。
咸毓和楚蔽进进出出搬东西,足月的母猫也上蹿下跳着适应着新环境。
等他两携手忙活到日落十分,东厨升起了袅袅炊烟。
咸毓抱着安分下来的母猫,仔细观察着它的状况,笑着夸奖道:“你不愧是散养大的,来了此处也不受惊,真是个乖孩子!”
楚蔽倚在墙边,冷冷地问道:“你道它是你孩子?”
咸毓一愣,回头看他。
怎么了吗?
难道是时代之间的代沟吗?或许这时候还没人把猫猫狗狗当自己“孩子”?无论如何只能当家畜对待吗?
楚蔽又问道:“那它肚子里的岂不成了你孙儿了?”
咸毓:“……”
她呆了呆,彻底笑了出来。
西边一片火红的落日。
东厨内飘出了诱人的菜肴香味。
三花猫在咸毓的怀里翻了个白眼,像是在嫌弃这对男女之间时不时的打情骂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