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池殿内。
团儿很是苦恼。
经美人竟然真的将她们两人留下不管了, 还说什么“放假”?
“明月姐姐,明月姐姐。”
自从来了明月之后,渐渐相熟的团儿倒是有些粘着明月了。有时她小事也不会再去打搅经美人,而是喜欢同于她日夜相处的明月商量。
“你说眼下这可怎么办呀?”
但此时明月也是爱莫能助。
若是旁的事情, 她倒是也能给团儿出谋划策, 但这是说起来也是先前当时她一时犹豫, 才导致她们和经美人之间造成了这个误会。
眼下经美人竟然已经破天荒地主动出门,就是为了不打搅她们两人过节。
经美人说的那些话, 明月亦是历历在目。
经美人说, 她最为开明不过了,肯定不会将她们过七夕的事说出去的。她支持她们寻找爱情,祝她们成功!
于是乎, 经美人竟然真的让出了时间和空间,让她们两人独自留在咸池殿、自行享受七夕的时光, 而她自己则是去朱宝林的承香殿那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
方才已经依依惜别经美人的团儿此时还一筹莫展着。
如果能重来,团儿肯定会当场和她家美人说清楚的。但眼下可就好了,她反倒像是领着了一份差事一般, 答应了美人, 一定好好过今日的七夕, 这样才能朝回来的美人交差。
于是她此时才如此的一筹莫展。
她上哪过七夕去?
可她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个荷包。
——这是她在经美人饱含期待的目光中, 硬着头皮绣出来的东西。
可绣出来了还不够, 她还得指望这东西过七夕,然后给经美人交差呢。
此时的团儿一个头两个大。
“明月姐姐, 我能将这荷包直接扔了吗?亦或是烧了?”她无助地问道。
明月苦笑地回道:“应当无妨?可你晚间又如何同经美人交代?”
就算经美人还说话, 但她们也至少得回的上来话呀。
团儿顿时苦着脸道:“我也不知……这可怎么办呀。”
明月只能问道:“团儿, 你真当没有心仪之人?”
团儿一听急了:“明月姐姐, 我是宫女,上哪去同人谈情说爱?”
但这个道理她们懂,她们的美人像是太过于开明了,不仅不在意,竟然还鼓励他们。这真是颇为稀奇之事。
团儿虽然也习惯了经美人这般好相与的脾气。只不过没想到眼下的自己也犯难了。
明月倒不如团儿眼下这般焦虑。
因为她感觉得出来,经美人许是看在她实则是陛下手底下的人,因此便并未过于询问她的私事,虽然也是支持她尽管过七夕,但也不会像是问团儿一般询问得那么紧。
不过既然眼下她是和团儿一同相处,明月也不会撂下团儿一个人不管。
她想了又想,先出主意道:“团儿,你若真无心仪之人,那在宫中可有同乡?”
团儿明白她的意思。
明月是觉得她们可以找她的同乡帮忙,看是否可以做个“里应外合”,也算是对经美人瞒混过关,暂时应付过去了。
可惜这又面临着,掩饰一个谎言的同时,又出现了新的一个谎言。如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明月也没想过如此麻烦团儿的同乡。
然而团儿也没有同乡。
她哀怨地说道。
明月:“……”
那还有什么办法?
她的确不擅长此事。对她而言,这仿佛比密谋刺杀一个人都难多了。
眼下她们两可是要密谋寻一个打配合的人。
明月来这后宫伺候经美人也算是初来乍到,外加眼前她都是在暗处当差的,自然不会在宫中有相识结交之人。
眼下团儿也以为她是从行宫那过来的,在宫中没有相识之人也不奇怪。
除此之外,明月其实还考虑过一个人。便是在这宫中颇为自由的无姬。
这小子似明似暗,并且也算是个有义气之人,又知根知底,让他帮个忙应该也不是个难事。
但不巧的是,才前不久明月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叫无姬靠近团儿了,毕竟先前那会儿那小子的确瞧着有点儿奇怪。因此明月也放弃了这个考虑。
那接着她一时半会儿也真的想不出主意来了。
团儿更是有点儿想放弃了:“明月姐姐,要不、要不……你我向美人招了吧?”
这事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她也没想到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明月回道:“可是如今经美人不见得会相信你我的坦白直言。”
经美人更愿意相信她们有心仪之人。不然这几天她们两人也不是没有试图解释过,却都被经美人视为了害羞与掩饰。可真当是有理说不清,再也解释不清了。
“更何况今日经美人去了承香殿,你我若是过去寻经美人,难不成要当着承香殿的众人之面,费尽口舌地和经美人说清楚才行吗?”明月说道。
团儿闻言顿时一抖。
这样做显然也不好。
“可是……可是难道你我便只能等着美人晚间回来,而后再同她……”然而那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美人肯定是反而等她们汇报成果的。
团儿再次问道:“明月姐姐,你我可否就此作罢,留在殿中,一直等着美人回来便可?”
明月犹豫的回道:“这与眼下你我去承香殿坦白也大差不离。”
总归是有些对经美人不敬了。
团儿也明白明月的意思。
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简单的误会困住一时,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了。
明月相较于团儿,则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性子。
她因为不在意儿女只事,自然也不介意一些误会。
因此她觉得既然如此,她们顺着经美人的误会也无妨。左右不过是经美人愿意为她们兜底的事,更何况她们两人本就是不会乱来。
于是明月同团儿说道:“好团儿,你我不如便打起精神来过七夕吧?”
团儿苦恼地道:“但我们该怎么过?”
明月两手一摊。
——瞎过吧。
不就是过七夕吗。总不会真比杀人都难吧。
“来,团儿,我们先出门。”明月鼓励道。
团儿下意识地问道:“啊?我们是去承香殿吗?”
明月:“……”
当然不是。
团儿满脸都是期期艾艾之色:“美人何时才能回来?”
明月摇头:“我也不知。”
团儿已经开始思念了:“美人在朱宝林那过得可好?”
明月闻言也有些担心了。
她其实也不在意这七夕的误会,要不是经美人一视同仁的坚持,她倒是想陪在经美人的身旁。
不过索性据说朱宝林乃是后宫中与经美人最为交好之人,想必经美人在朱宝林那儿应当相安无事。
于是明月想着,她和团儿不如先将手头上的“七夕差事”办了。
再早早地去承香殿接经美人也不迟。
想必那时的经美人也会很是满意吧。
*
而此时的佛光寺内一处佛殿内。
垂下来的香案桌布隔绝了一切视线,咸毓屏息以待,随即便听到了走进来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一听就是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之人有个三连步往香案桌这边走来,听得咸毓也不由地绷紧了身子。
“太子妃。”
琴书倾身收拾好了地上不齐的蒲团,退后两步,给任云霏让出了位置。
可任云霏却还立在原地,面色恬淡地望着眼前的佛像,瞧着有些出神。
琴书和一旁的琴画相视一眼,琴画开口问道:“太子妃?”
殊不知两人这两声倒是将香案桌下的咸毓给吓着了。
她就没有猜过来人是任云霏!
这下可好了。她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任云霓眼下只带了琴书琴画两人出门,两个心腹倒是没有什么功夫底子,因此三人也并未察觉出香案桌下竟然藏匿了一人。
见四下无人,琴书便又朝回过神来的任云霓问道:“太子妃可要上香?”
任云霏闻言,只是默默地摇头道:“今日这香,许是上不成了。”
咸毓的心也跟着一沉。
她听着任云霏的语气不咸不淡,但肯定不是开心的样子。
这是怎了?难不成是因为遇到不顺的事情所以才来这里拜拜的吗?
可为何到了之后又是这么说的?
这时候咸毓也没心思感慨自己同她们是如此的凑巧,好巧不巧的前后来了这个殿内,这寺中的佛殿也非只此一处,任云霏竟然也专挑较为偏僻的位置?
立在一旁的琴书琴画两人见任云霏如此这般,琴画终于担心道:“太子妃当心身子骨……”
“我已无事。你二人退下吧。”任云霏平静地说道。
琴书和琴画闻言一怔,接着才发现了立在殿外门侧的身影,两人顿时底下了头,“是。”快速退出了殿外。
这下香案桌下的咸毓出于本能地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鼻息。
而她此时的预感没有错,殿内出现了一道较为熟悉的男声。
“别来无恙。”来人便是刚才咸毓不巧在寺门口撞见的楚霰。
听见这道声音的那一刻,咸毓默默闭上了眼睛。
如果能重来,她方才还是选择不钻进来了,硬着头皮撞见任云霏也好过于再次听见了楚霰的声音,而更严重的是,眼下她竟然在暗中与这两人同处一室。
光天化日之下,任云霏和楚霰相对而立,也不知是因为“清者自清”的缘由,这两人竟然也不关个门掩饰一下。
难道就不怕被今日也来这里的人给撞见吗?
任云霏见了楚霰之后,也并未出声回应,她的目光如上首佛像脸上那般禅静,让楚霰一时也恍然陷入一种捉摸不透的犹疑之中。
不过接着任云霏便开口了:“我记得……虽非此处的佛光寺,你我早年亦是在宫外的寺中上过香。”
虽然咸毓不是个一心八卦的人,但她好像也听出来了任云霏指的不会是两人以前约会的事吧?
果不其然,另一方楚霰闻言之后,竟然哽了哽。
楚霰自认自己不是个过于儿女情长之人,但这些年来,他在自己阿耶眼中、自己心腹眼中,都成了颇为痴情的那一个。
他对此从未置词,像是一种默认,让那些个与自己亲近之人默许他的所作所为。至此,他倒也从未心生悔意。
或许是昔日回忆太过于难忘,眼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也难免闻言想起两人的过往。
不过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眼前的任云霓眼中渐渐被清醒的眼神所取代,甚至依稀之间还增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提防。
很明显,她在提防于他。
她口中说起往日里的回忆,难眼中却带上了防备之心。
楚霰的脸色也停滞了下来。
“王爷,本宫以为再也不会与你私下会面。”任云霏不顾楚霰回应与否,继续说道:“这佛光寺也并非清幽之地……”
“无妨,你我又不是头一回在此见面。”楚霰打断了她的话。
咸毓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两人的话中信息量有点儿大呐?
难道他们两之前常在这里私会?
但咸毓觉得不可能,首先女主应该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
因此任云霏对楚霰这混淆视听之言也微微蹙了蹙眉。
“可有上香?”楚霰这时又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转而问起了这来。
任云霏眼睫一颤,闻言回道:“敬香也罢,不敬香也罢。”
楚霰听懂了。这是不仅她不想上香,还不想让他上香的意思了。
他侧眸,望向了上首那座慈眉善目的佛像,宫中虽然年年添漆,但也无法抹去佛像眼中那如同历经千帆看尽沧海的目光。
此时他们两人如同一举一动都被佛像轻而易举地瞧在眼里,仿佛之间似乎让人无处遁形。
正巧殿外的日光照进来,将殿内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却从头到脚地平行在两边,永远没有交界之点。
而此处的咸毓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诡异,既不像是昔日情人的久别重逢,也不像是私相授受的小心翼翼。
但听着话,是带着太过于明显的刻意的疏离。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只是单纯的堂叔嫂关系呢。
而且接着,这两个皇室堂叔嫂之间竟然还真聊起了有关于皇室的话题。
楚霰的目光从佛像的面容上撇开,转而再次看向了任云霏。
眼下四下无人,他看向她的目光再也不必隐匿在暗中。
此刻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对上她的双眸。
“经郡守文武双全,生的独女倒是个生性单纯之人,眼下经郡守调离定襄郡,名义上是他自行请命,但明眼人也瞧得出来,这是皇帝明贬暗升了。”楚霰忽然说道。
任云霏闻言问道:“你提这作甚?”
香案桌下的咸毓也很是疑惑,她这个炮灰竟然还能被男主楚霰提及?
然而这一点儿都不值得光荣骄傲。
只会让人心慌。
楚霰淡淡说道:“你先前不是像是寻咸池殿有事?”
他言语之间显然是在表达关心。
但任云霏摇摇头道:“眼下经美人已然受宠,我今后不会打咸池殿的主意了。”
两人这是明人不说暗话了。任云霏算是同他承认了。
但楚霰闻言后也没接着问任云霏原先想打咸池殿的什么主意。
“是么?”楚霰问道,“受宠?有多宠?”
咸毓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深不可测的男主口中听见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虽然她和楚霰满打满算也就几面之缘,但咸毓也已经看得出来,这男的不像是个日常会闲来无事开玩笑的人。
所以眼下自己作为话题中心,被男女主莫名其妙地闲聊了起来 ,咸毓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怪异。
接着任云霏的语气听着也有些凉:“你便是想要说这些?”
咸毓默默地无奈一叹,这该死地闹变扭味,竟然连她都听出来了。
而这显然不是错觉。
接这两人便相继无言,终止了这段闲话。
但咸毓的心也并未就此落下。
因为今日这两人也不可能转为聊她儿四下相见的,这一点自知之明咸毓还是有的。
“你年少时也不似如此爱打听之人。”
过了一会儿,任云霏似是而非地说道。
楚霰闭口不言。
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至于他如今是如何的模样,也并非没有暴露在她的眼前。
任云霏并未在意他的沉默,她接着又忽然问道:“你不看好经美人?”
咸毓刚想放心的心顿时又被揪了起来!
这两人怎么回事?
怎么都哪壶不提提哪壶啊?
听起来都想是本来无意提起,又莫名其妙地都提起了她来。
但她也不过是两人之间若有如无闲聊中的普通谈资罢了。
甚至像是两人之间互相试探的开场白。
楚霰默了默,又垂眸说道:“如今后宫中并无我的人,亦尚无你的人,但有他的人。”
一不小心就听到不该听的秘密的咸毓心中一紧。
“他”的人?“他”是谁?
她脑海中下意识地想到了楚蔽,但显然不可能是楚蔽,楚蔽不可能在后宫安插他的人。那就是……
任云霏闻言回道:“这恐怕也不管王爷的事。”
楚霰回道:“那便是关你的事。”
这两人仿佛打起了哑谜。
“这怎就关我的事了?”
“难不成你不想管这事?”
咸毓:“……”
她怎么感觉她好像听懂了他们眼下之意了。
楚霰同任云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已是他少有的耐心了,当他听到她的回绝之后,他心生不满,这便问道:“你真当随意他同后宫中人有所勾结?”
“王爷难道真未也与后宫中人勾结?”任云霏反问道,“如若如此,那王爷又是如何知道我几月前试图与咸池殿交好的行踪?”
此刻的咸毓已经有点儿认栽了。
算了,听就听吧。她长了一副好耳朵,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部一字不落地都听进了耳朵里面。
所以眼下她是绝对不能被这两人发现了。这才是她躲在香案桌下,最为重要之事。至于她听到的这些消息,的确都是她无心之举,如果有的选的话,她保证自己一点儿都不想听。
可此时她却不得更加担心自己的处境。毕竟现在这殿里的男女两人可是正儿八经的“男女主角”,真的有什么事可以躲开完美的男女主角吗?
但好像是因为此时两人的心情真当不怎么好,因此咸毓的小心翼翼派上了用场,她渐渐也能淡定了下来,继续一动不动地在香案桌下被迫“听墙角”。
楚霰像是从无争执之心一般,又低声说道:“你我何必如此生疏,云霏?”
“王爷慎言。”任云霏像是不买他的账。
楚霰嗤笑一声:“莫要叫我王爷了。”
任云霏如若惘闻。
楚霰也并不纠缠此言,而是接着说道:“皇室如今这般模样,你可想好今后的打算?”
“打算?”任云霏轻声问道,“今后日子不就是照常过么。难不成我会贪图昔日太子妃金尊玉贵的日子?”
楚霰不语,看向她的目光却又意有所指般。
任云霏忽然冷笑一声:“王爷这是何意?我的婚事乃是御前指婚,青盛帝金口玉言,岂是你能事后置喙的?”
“若是我能呢?”楚霰冷冷地说道。
或许这一刻,也就香案桌下的咸毓万分相信楚霰说的话。
而此时的任云霏心中却是涌上了一丝凉意。
“王爷由多大的能耐,本宫自然不知。”她因为可以的生疏,连自己如今颇为讽刺的身份都拿出来了。
楚霰不以为然地回道:“你若愿意听,我便同你知无不言。”
“不敢当。”任云霏退后半步。
她深呼一口气,看着两人在地上越发分离的影子,平静地说道:“听说云霓也有喜了?她如今可好?”
楚霰盯着她的脸。
任云霏并未避开他的目光,她坦然地迎上了对面灼热的视线,然后风轻云淡地说道:“竟是阿耶来信,我才听闻了此时,云霓她呀,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她不及你半分。”楚霰直白地说道。
这显然是极具爱意的夸奖,但任云霏听了之后,脸上并无喜色,甚至还蹙眉了。
她自然不喜欢自己和亲妹妹之间,被人拿着这般的比较。
虽然她也听出来此刻的楚霰说得并非是虚伪之言。
但正因如此,才让任云霏感到了一阵更为明显的怒意。
她压住了心头涌上来的情绪,面上仍旧是平静的模样。
“阿妹她自幼生性直来直往,如今倒是长大了。”
楚霰并未接话。
他实则也不大喜欢在她跟前提及任云霓。
但任云霏接着说道:“是啊,毕竟是要做阿娘的人了,怎会没有长大呢。”
楚霰一僵。默默地盯着她的脸。
任云霏像是懒得再提醒他的逾矩了。就像两人眼下私自在此处相见本就是不合常理一般。
她也不像是先前的抵触,还真像是在同自己的妹夫闲话家常一般。
虽然眼下说的话,都是一些让楚霰的身子更为僵硬地话。
“也不知阿妹在王府过得可好?以往我并未关照,是我做阿姐的不是了。如今手头倒是有所空闲,她若有所求,我大可以……”
“够了!”
楚霰突然打断了任云霏的话。
香案桌下的咸毓也紧张得很,她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了。
前几日她还正惦记着女主任云霏呢。毕竟都是原定本该有的剧情中没有的设定,她也会好奇如今变了许多的现状会不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
但眼下听到现在,咸毓怎么也听不出来,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这两人显然似乎也心知肚明地在打哑谜。
楚霰收拾了自己一瞬的失控,接着又面无波澜地说道:“她安好,你无需挂心。”
任云霏怔怔地看着眼前蒲团,终究是没有问出“那他又是为何在背后盯着楚承宇的不是?”
本以为两人各自成婚之后,便是天各一方,再有没有纠葛和牵挂了,但没想到如今到了这种地步。
任云霏的脸上露出了一道讽刺的笑意,她也不在意楚霰见此的眼神,而是直白地问道:“那我还有什么可以置喙的呢?”
楚霰眸中神色波动,一口气堵在心田,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纠缠了起来。
但任云霏却顿时觉得心累了。
她默默地捂上了自己的小腹。
这孩子她终究是没有保住。
但千防万防,也没想到最后是出自一直以来本就防备多日的良娣之手。
楚霰见此,也喉中微动,轻声问道:“听说他刺死了良娣?”
“王爷的消息,倒是一如既往的迅疾。”任云霏看着他说道。
楚霰闻言回道:“我只是探听有关你的事罢了。”
任云霏也没料到眼下他竟然敢如此当面说出来。
她顿时回绝道:“王爷可知自己逾矩了?”
楚霰回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任云霏闻言,冷笑一声:“好一个天知地知。可又有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也知如此不好,为何还要那般做呢?”
楚霰看着她,反问道:“有何不好?”
任云霏的手指抖了抖,忽然上前一步,微微仰头看向他,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变了。”
“我从未变过。”楚霰竟然如此回道。
但任云霏觉得一切早已变了,更何况她们两人。
她早已不是年少是举京美誉的任云霏,他也不是她昔日眼中可以推心置腹之人。
到底是什么推开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难道只是因为婚事吗?
如今的任云霏却觉得不止如此。
她也觉得心中满是疲惫。
眼下也不早了,她想离去了。
没空争执两人之间到底变未变,任云霓像是再无言语之意,她微微颔首道:“不早了,我先回了。”
楚霰却伸手拦住了她眼前的去路。
任云霏并未惊慌,而是接着重复说道:“我要回去了。王爷保重。”
楚霰垂眸,看向越发清晰的面容,喉中却似有千金重一般,缓缓说出了四个字:“……你也保重。”
他虽然这般说,但手臂仍旧没有放下来。
任云霏并未生气,转而便换道朝另一边走去。
可接着又被楚霰侧身挡住了去路。
若是咸毓眼下是能看见这幅场景,她甚至都会怀疑楚霰是不是在耍流氓,但显然男主怎么可能想女主这般耍无赖呢。
他只不过是出于自己身体的本能。
楚霰控制不了自己想让她留下来的念头。
端在的相会,时间都成了奢侈。他也没料到才没过一会儿她便去意已决。他并不希望如此。
“借过。”身侧传来颇为寒凉的声音。
楚霰头一回听见任云霏这般同他说话。
他面上一怔。
他难以相信如今的任云霏就这般的不待见他。但于此同时,他又十分理解她。
心绪的纠结没有削弱楚霰的臂膀力道,他仍旧是没有放下来。
任云霏也没想到自己无法轻易地与他告别。
可他还想怎样?
任云霏倒退一步,转而打算绕过楚霰。
她也并非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脚下用了巧劲之后,一般人不一定能拦得住她的去路了,可这时楚霰却还下意识地想要挽留她。
“云霏……”
——啪!!!
陡然出现响亮的一声巴掌,响彻颇为冷清的佛殿内。
把香案桌下默默期盼两人就此都快点离开的咸毓吓了一跳!
“……?!”
她听见了什么?!
巴掌声!?
楚霰微微侧着脸,余光看见任云霏脸上没有任何的伤心之色,而是坚毅无比地冷静地问他道:“是你动的手?”
楚霰没有回答。
眼前的她一字一顿地询问道:“你为何如此?”
楚霰舔舐自己的嘴角,低声回道:“你以为呢?”
她腹中怀着楚承宇的孩子。
他见不得如此。
因此做出了那般之事。
他承认了。
任云霏心中的愤怒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她打完他巴掌的纤纤玉手在袖中不断的颤动。
他杀了她腹中的孩子!
虽然一切都已经猜得出来了。
但直到见到他亲自承认的脸,她才知道自己的内心多么的愤怒。
“楚霰!”任云霏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她并非强求要孩子,但早年便已经掉过一个孩子伤了身,便一直想着不要再有第二回 了。
可惜她一再提防,都还是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可不愧是他,不然旁人还真不一定能从一朝被蛇咬的东宫中寻出可乘之机。
可事已至此,东宫的两个主子再怎么怒不可遏,都难以挽回她腹中已经没了的孩子。
而罪魁祸首,便站在她的眼前。
对她的愤怒视若无睹,只为了坚持他自己所希望的结果。
任云霏抖着嘴,轻声说道:“王爷不如自行离去?”
既然不想让她走,那他能不能先从他的眼前离开。
楚霰闻言一怔,却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他犹豫片刻,缓缓措辞道:“……你好好修养,孩子……还会有的。”
任云霏满眼坚硬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他再不立刻离开,她便真的快要忍不住自己的修养、扬言与他势不两立了。
等楚霰就此离去之后,任云霏靠在了寂寥的门框便,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满是空洞的失落。
她默默地立在那里,琴书琴画走过来劝时,也并未理睬她们一眼。
琴书琴画只能无奈又担心地默默退开。再给自己主子一会儿恢复的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
“阿弥陀佛。”
这时,有一个和尚的声音出现在了任云霏的附近。
香案桌下的咸毓也是头大。
怎么又来人了。
任云霏什么时候才走?
任云霏转眸,瞧见是佛光寺中的僧人。
毕竟是皇宫寺中豢养着的僧人,见了人时也是先朝任云霏行礼道:“见过太子妃。”
任云霏轻叹一声:“无需多礼。”
和尚行完礼后,倒也直言不讳地说道:“贫僧见太子妃眉含郁色,太子妃大病初愈,今日过来烧香?”
任云霏诚摇头道:“实不相瞒,我还未上过香。”
和尚闻言,仍旧是四平八稳地回道:“不急,太子妃眼下也可上一柱香。”
一旁的琴书和琴画见此有戏,顿时一口气。
檀香袅袅,任云霏立在香案跟前,她口中并未有什么默念,只不过一脸恬淡地朝眼前的巨型佛像上了一株香。
一旁的和尚倒是念念有词。
他念完佛经之后,还多管闲事般地大胆提及道:“太子妃节哀顺变,斯人已逝,亡灵也望早些安息。”
任云霏默默地看着燃烧中的香火,微微颔首回道:“我知道。”
但她不明白楚霰为何做得出这种事来。
他做出了如此之事,还可以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
她看他是疯了!
可正如眼前这佛光寺的和尚所言,已经发生的事便不可能再回头了。
她内心在过于难受,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自始至终她也不过是想确认事实罢了。因此今日才与楚霰在此处相见。
任云霏试图摇了摇头,想要拜托自己脑海中的郁结情绪。
这时和尚又说道:“贫僧可为太子妃念上一曲焰口,为贵人超度亡魂。”
琴书琴画小心翼翼地等着自己主子的反应。
终于,任云霏闻言点点头,谢道:“有劳大师了。”
说罢,一行四人终于走出了殿内,转道去了别处。
然而香案下的咸毓却没有立即从里面出来。
一来是她的腿麻了。二来是她还处在极为震惊的状态之中。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女主和男配的孩子,被男主动手段给做掉了?!
这楚霰可真是个狠人……
光是听了这事的咸毓都觉得一阵后怕。
她难以想象会发生这种事。有且是前不久她还沉浸在任云霏竟然有孕的惊讶中,没过几天却偷偷得知任云霏肚子里的孩子被楚霰搞没了。
疯了,这一则则的消息太过于过山车,让咸毓在惊讶的同时也难免也跟着有些难过。
任云霏遭受这些,也是对她的伤害。
所以今日男女主在此偷偷碰面,既不是什么再续前缘,也不是什么暗含情愫,而是坦诚布公了。
楚霰承认了,任云霏愤怒了。
男主杀人了,女主受伤了。
……这都什么事啊。
咸毓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会闹出这么大一出恩怨了。
那之后这两人还能好吗?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操心,但咸毓此刻的心中止不住地五味杂陈。
这下双方都梁子都结上了,成不成仇家都得看女主的修养和素质了,难道两人真还能重修旧好。
这简直就是横在双发之间很大的一根刺了吧。
说什么年少之间最为美好的感情,也耗不起如此狠辣的迫害。
连咸毓都无法理解楚霰这人的心狠手辣。为什么他只做掉了任云霏肚子中的孩子,却还留着任云霓肚子中的孩子?
他既疯狂,又太过于有妒心。
算了算了、左右不过是极为隐秘之事。
咸毓心中一阵的后怕。
这些秘密她宁愿不知道。更何况是男女主之间的秘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然后将这些抛之脑后。
但她想要摆脱此地的心思没有如愿以偿的实现。正当她想忍着腿麻想要从香案桌下爬出去的时候,她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不是吧……
难道又有人来这个佛殿里烧香了?
今天竟然有这么多人过来?
亦或是女主超度完之后又回来烧香了?
正当咸毓左思右想的时候,她发现忽然又听不到过来那阵脚步声了。
好像方才脚步声是停留在了门槛外,便再也没有进来的样子。
难道是走错路的人?
咸毓松了一口气。心想刚才自己没有立即走出去的决定是正确的,不然就和这人碰上了。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自己又是何必如此做贼心虚一般躲躲藏藏,她分明什么没有任何的心思,本来只不过是过来走走,不如还是正大光明地就此离开此地吧。
可就在这时,就当她要掀开垂着的桌布时,突然之间,眼前的桌布被人从外猛然掀起!
刺眼的日光射.入咸毓的眼帘,使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与此同时,她浑身一颤,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面孔。
这张放大的脸虽然只是短暂的见过几面,但此时逆光之下,楚霰这张瞧着格外冷酷无情的脸就像是地狱的修罗一般,让咸毓的心肝都颤了一颤!
然后,那方才刚出现过的声音在咸毓的眼前响起:“经美人,躲在此处全听着了?”
事已至此,咸毓怎会不明白,这人好像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那他就是心知肚明,她知道了他设计杀了任云霏肚子里孩子的事。
偷听之人已然无处遁形。
咸毓顿时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说:
我的画面之中,就是《素媛》那个最恐怖的镜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