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香的威力不容小覷,紀榛自取其果,可謂受盡了苦頭。
沈雁清身家清白,二十載潔身自好,亦是頭一回躬行實踐。初始難免有些不得章法,好在他是絕頂明慧之輩,凡事隻需一次過後便能掌握要領。
起先紀榛尚存一絲清明,可越到後頭就越是意識昏沉,明明身子倦怠得抬一下手都費勁,燎火大火卻燒得一刻都不肯停下來。
他昏過去又硬生生被弄醒,仰著臉哭得可憐。
但遠不止於此。
東廂房內沒有閨閣之物,期間沈雁清翻箱倒櫃才找到一罐冬日用來抹手的雪花膏替用,減輕了紀榛的大部分痛楚。
待到屋內靜下來,窗外已經蒙蒙亮,而被丟棄到地上的雪花膏也已然見了底。
這一夜的混亂難以言喻,紀榛次日便發了熱,足足趟了兩天兩夜才得以下榻,如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紀榛本以為與沈雁清暮雨朝雲後便能鸞鳳和鳴,隻可惜等他大好,沈雁清雖沒有追究他下藥之事,對他的態度仍是不冷不熱。
不過能和沈雁清有夫妻之實,紀榛免不得暗喜。
此後他為能接近沈雁清又三番五次玉燕投懷,沒了芙蓉香的效用,他受不住那麽多回,總是軟聲討饒。沈雁清亦清心少欲,並不熱衷床笫之樂,從不主動,從不勉強,兩人在這事上倒是十分和睦。
“你來此處,沈大人知曉嗎?”
小茉莉婉妙的音色打斷紀榛的回想。
他輕哼一聲,“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他管不了我。”
小茉莉噗嗤笑出聲,揶揄道:“你可別又害了我,上回你到我這兒聽小曲,可不是就被沈大人抓了個正著。我瞧沈大人的臉色,似要把我生吞活剝了,嚇得我整夜做噩夢。”
紀榛努嘴。
自沈雁清得知芙蓉香是小茉莉給的後,便明令禁止他再到黃鶯樓,無非是擔心他出入煙花之地被人瞧見了辱門敗戶。
可他行得正坐得端,來黃鶯樓一不讓小唱作陪,二不飲酒,不過是聽小茉莉唱兩首小曲而已。旁人愛瞎說就說去,反正他被人編排的也不止這一件,再多一樁又能怎樣?
第12節
可沈雁清不這麽想,甚至有一回路過黃鶯樓聽聞他在內,進樓親自領他回府。
小茉莉剛唱完一曲正在歇息,紀榛與對方年歲相當,相識五載有餘,行事沒那麽多講究。
二人皆坐在蒲團上,紀榛半倒在對方懷裏給對方喂水,還學著在樓下瞧見的那些恩客一般勾著小茉莉的下頜笑吟吟道:“小爺今夜定要你好看.....”
沈雁清便是在這時推開了雅間的門,目光沉沉地掃著兩個姿勢親昵的少年。
紀榛手一抖,水灑出去幾滴,但渾然不覺有什麽不是,半撐起身體奇道:“你怎麽來了?”
小茉莉卻一副大難臨頭的神態,驚慌失措起身給沈雁清行禮。
沈雁清淡淡地掃一眼小茉莉,對紀榛道:“府中有要事,隨我回去。”
紀榛信以為真,連忙從蒲團上爬起來,小跑向沈雁清,到門前又回頭跟小茉莉說:“等我下回過來你再將方才的小曲兒唱完。”
小茉莉瞄一眼眉眼幽寂的沈雁清,不敢應聲,紀榛也不在意。
上了馬車,紀榛主動詢問道:“家中何事?”
沈雁清沉默不語。
紀榛一臉茫然,不知為何忽而覺得後背發涼。
等回到院子,沈雁清先行屏退了一屋子的奴仆。吉安原是不肯走,紀榛擺擺手,“你也去。”
他以為沈雁清有什麽悄悄話要同他講,將門關嚴實了。一轉頭,見到沈雁清手中多了根細韌的藤條,還未發問,沈雁清便坐到了主位上,寒聲讓他過去。
紀榛不明所以地走到對方麵前,“怎麽了,啊——”
藤條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小腿處,讓他短促地痛叫了聲。
紀榛邊彎腰捂著小腿邊後退,半怒半驚地看著沈雁清,“你做什麽?”
沈雁清麵色冷寂,“你不守家規,理當家法伺候。”
紀榛揉搓著自己的小腿,“我何時不守.....”
他明白過來沈雁清的意思,不服地仰起臉,“我與小茉莉相識多年,尋他玩樂算什麽不守家規?”
沈雁清漠然道:“我早告誡過你,不準再去黃鶯樓。那裏出入的皆是三教九流之輩,你若沾上些不三不四的習性,休想再踏進沈家大門一步。”
紀榛站直了,坦****回:“我除了聽小曲,旁的都沒做。”
“是嗎?”沈雁清抬眸,“那芙蓉香呢?”
紀榛刹那失了意氣,詞窮理盡。
“念你是初犯,今日我隻打你十下。”沈雁清說,“過來,你自己卷好長袴。”
紀榛一看那藤條,心中戚戚,弱聲說:“你憑什麽打我?”
他長這樣大,無論犯多大的錯誤,父兄都不曾對他動過家法。
沈雁清蛇打七寸,“憑你入了沈家的門。”頓了頓,將藤條擱置在桌上,“你不願受罰亦可,我權當你與沈家無關,自然不必受家規約束。”
紀榛好不容易才嫁給沈雁清,哪能任對方跟他撇清關係,果然上鉤,“我沒說不受罰。”
沈雁清靜默望著他,等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硬著頭皮上前,躊躇著脫了靴子,隻留下係到小腿肚的寬鬆白襪,又緩慢地將長袴卷至膝蓋,抱起衣擺,將軟肉**在沈雁清麵前。
沈雁清這才重新拿好藤條,沒即刻下手,而是拿藤條抵在白襪上,一寸寸緩慢地往下壓。
粗糲的藤條刮著細嫩的小腿肉,紀榛覺得癢,不禁合緊了雙腿。
忽而間,藤條咻的一聲打在了白潔的腿肚子上,紀榛腿一麻,咬著牙關悶叫了聲。
沈雁清連著揮了三下,用的力度適中,留下幾條淺淺的紅痕。談不上有多疼,但嬌生慣養的紀榛顯然是受不了的,他忍不住往後退想躲,被沈雁清一把擒住了手腕。
紀榛見對方又要打,告饒,“夠了,夠了。”
沈雁清說到做到,毫不留情麵,不顧紀榛的閃躲,藤條精準地打在小腿肚上,十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紀榛委屈得坐倒在地,雙目淚光閃閃,抱著腿抽泣,眼見沈雁清還沒有放下藤條就要來碰他,嚇得一抖。
沈雁清將人提起來抱在腿上,見光潔的小腿上縱橫著紅痕,道:“下回再去被我發現,就是二十下,以此類推,三十下、四十下,聽清楚了?”
紀榛還是有些不服氣,又實在怕足了沈雁清的手段,怏怏不樂地嗯了聲,“清楚了。”
他應得好好的,可惜記打不記痛,又好幾次偷溜著去了黃鶯樓。
沈雁清消息靈通,沒再到黃鶯樓逮他,但隻要一回府定免不了藤條伺候,累積到現在已經六十下了。
紀榛摸了摸自己隱隱作痛的小腿,有些後悔因為見了易執就頭腦發昏將責罰拋諸腦後,但來都來了,說不定沈雁清正與易執“濃情蜜意”,沒空管他。
他咬咬唇,“你別說喪氣話,他不會拿你怎麽樣的。”
“好,我不提這些了。”小茉莉看出紀榛心情不佳,轉了話頭,“我聽聞前些日子你在紫雲樓和小侯爺他們吵起來了?”
這事傳得人盡皆知,紀榛拿手掌杵著下巴,說:“也不關蔣蘊玉的事,主要還是張鎮他們挑事兒。”
“小侯爺向來維護你。”小茉莉附和,“他近來可好?”
紀榛還未和蔣蘊玉決裂前帶著對方來過黃鶯樓幾回,小茉莉亦是認識蔣蘊玉的。
他隨口答道:“我與他許久不曾往來了,不過以他的身份,想來定是混得風生水起。”
秦樓楚館最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小茉莉低聲,“可是我聽說太子一黨近來接連被彈劾,小侯爺也被參了一本。”
紀榛這才正色問:“參他什麽?”
“說是仗著外戚身份行事張揚.....”
朝堂之事紀榛一知半解,但大抵也知道分為太子和三殿下兩個政黨。
他的父兄輔助太子多年,蔣蘊玉是太子表弟,乃同一陣營。若蔣蘊玉被參,父兄豈不是也受牽連?
紀榛坐不住了,對外道:“吉安,你去打聽打聽,我哥哥現在在何處。”
小茉莉抓了一把杏仁放在紀榛麵前的小瓷盆裏,“你不必太憂心,我隻是聽樓中的大夥兒提了一嘴,傳著傳著有誤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道小侯爺如何了。”
紀榛狐疑地看著小茉莉,“你怎麽那麽關心蔣蘊玉?”
小茉莉一頓,眨眼,“除了你,我就隻認識那麽個大人物了,上心些也是應當的。”
紀榛不疑有他,將杏仁塞進嘴裏。其實他也有幾分惋歎,蔣蘊玉那麽好麵子的一人,當眾被參定不好受,想來又該騎著赤金去後山跑上幾圈才覺痛快。
他又想到沈雁清。
沈父乃朝中清流,一心效力朝廷,從不站隊。沈雁清與父親一脈相承,這幾年亦不曾聽過他與哪個皇子走得近些,少了許多紛爭。
紀榛從不懷疑父兄的眼光,如此,他日太子繼位,沈雁清絕不會卷入風雲。
他微微鬆口氣,提著的心稍緩一些,將嚼碎的杏仁咕嚕咽進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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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榛得知兄長紀決正在福祿樓用膳,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侍從一見到紀榛一貫的笑臉相迎,卻沒有即刻帶他上樓,“紀大人正在議事,小紀公子稍等,容小的稟告一聲。”
紀榛不以為意,“我見我哥哥用得著什麽稟告,你讓開就是。”
紀決在福祿樓常年包了一間雅房,紀榛出入自由。
他一心牽掛父兄,不顧侍從的阻攔,大步往樓上跑。等跑到雅房門前才發現門外站著兩個帶刀的侍衛,其中一個紀榛曾在紀府打過幾回照麵,正是太子李暮惟的貼身護衛。
侍衛見了衝上來的紀榛,滿目嚴肅地握緊了腰間的長刀。
紀榛肩膀一縮,腳步慢下來,追上來的侍從緊忙拉著他,“小紀公子,這下你可知曉為何要通報了罷,快隨小的下樓候一候。”
就這麽一小會,雅房內談話的二人已經聽見動靜。
紀榛聽見兄長清潤的音色,“何人鬧事?”
護衛答道:“是小紀公子。”
裏頭靜了一瞬,繼而有人將門打開,一道青色身影緩緩行出,正是紀決。
他身量高挑挺拔似勁竹,墨發用玉冠束起,若水的柳葉眸,撲麵而來的書卷氣,一出現在眾人麵前,便有如溫潤的春風將這外間的躁動刹那抹平。
紀榛喜喚:“哥哥!”
一見到兄長連著那些肅殺的帶刀護衛都看著慈眉善目起來。
他還未上前,裏頭又傳來一句笑語,“紀大人既與家人敘舊,本宮就不多加打擾了。”
隨著聲音漸近,身著煙栗色蟒袍的李暮惟也從雅房裏現身。
太子李暮惟眉目英氣,端莊肅重,雍容閑雅,在幾個皇子之中性情亦是最平易近人的,深受百姓愛戴。
民間私下相傳,李暮惟生來便是帝王之相,紀榛亦是這樣認為的。這樣一個有若峨峨高山的皇子,定能令大衡朝更加繁榮昌盛。
紀榛不敢在太子麵前造次,乖乖作揖,“太子殿下。”
“好些日子不見你這弟弟,性子倒是收斂不少。”李暮惟朝紀決一笑,“本宮記得小時候他可敢在府中爬山遊水,比那山間的小馬駒還要活潑。”
紀決無奈地搖頭,“榛榛性情頑劣,太子殿下莫要同他一般見識。”
二人皆比紀榛年長近十歲,把紀榛當做稚童打趣,紀榛很是不好意思。但他礙著李暮惟的身份不好出言反駁,隻微微地鼓了下腮。
紀決送走李暮惟,紀榛等護衛都看不見影了,高興地湊到兄長身旁,道:“哥哥,我想吃佛跳牆和宮保兔肉。”
這兩道是福祿樓最拿手的好菜,每日都供不應求,若沒有事先預定,是不可以上桌的。
但紀決隻需隨口吩咐一聲,什麽美味珍饈都能魚貫而來。
隻是一刻鍾,美食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紀決將特製的銀箸用滾水燙過,遞給紀榛,又取了毛尖放入紫砂壺中——毛尖是太子所贈的禦用之物,隻留茶葉最鮮嫩的部分,味道爽鮮,醇香回甘。
就連紀榛這種不會品茶之人也能喝出其妙處來。
他夾了塊鱸魚肉塞進嘴裏,鱸魚是晨間方從河裏撈出來的,下鍋前還活蹦亂跳,很是鮮美。紀榛滿足地嘖嘖兩聲,見兄長在看他,自發地取了肥美的魚腩肉喂給對方。
銀箸紀榛用過,但自幼二人便習慣分食,並未有什麽不妥。紀決啟唇吃了魚肉,又拿濕布拭唇,才問:“怎麽尋到這兒來了?”
美食當前,紀榛險些忘了正事。他放下銀箸,道:“我聽說有人在朝堂上參了蔣蘊玉,父親和哥哥呢,可還好?”
紀決溫聲道:“ 我和父親一切都好,不必掛心。”
紀榛心裏的大石落下一些,想了想又低聲說:“蔣蘊玉他.....”
“一點小打小鬧,不礙事。”
朝堂是不見血的廝殺場,可再風起雲蒸之事到了紀決口中皆能化作和風細雨。紀榛最為信賴兄長,隻要有兄長在,萬事他都不必擔憂,所有的風雨與他無關,他隻需要躲在兄長的臂彎裏坐等雲消霧散,欣賞高陽麗日即可。
紀榛徹底打消了顧慮,好奇問:“方才哥哥和殿下談了什麽?”
第13節
“小殿下十歲生辰將近,陛下打算在南苑設宴款待百官及家眷為小殿下慶生。”
李暮惟今年二十有九,十八歲與太子妃成婚,夫妻恩愛有加,於婚後第二年誕下皇長孫。陛下極為疼愛這個孫兒,滿月之際更是大赦天下,流水席擺了三天三夜,如此厚待,也足以瞧出陛下對太子的重視。
本是喜事,紀榛卻忽覺食難下咽。五品官階及以上官員皆可參加宮宴,沈雁清隸屬翰林院,定也收到請帖,卻從未在他麵前提及半句,是單純地不想帶他去宴席,還是也在暗中怪他害得沈家香火難續?
紀榛不想在兄長麵前流露出愁緒,笑道:“那到時候我就能和兄長喝個痛快了。”
紀決舀了小半碗蓮子羹推給紀榛,兄弟二人閑話家常,紀榛出門前的那點鬱悶煙消雲散。
他半靠著兄長,拿臉蛋在兄長肩膀上蹭著,嘟噥道:“我都好久沒和哥哥這樣說話了。”
紀決屈指輕彈他的額頭,“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話是這樣是,卻沒有阻止紀榛的動作。
紀榛半仰起腦袋,雙手抱住兄長的小臂,“我就是長到七老八十也如此。”
紀決低笑,眼見天色不早,起身送紀榛回沈府。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閉口不提沈雁清,仿佛都忘記了當年紀榛鬧著要與沈雁清成婚時產生的齟齬。
若要選出最反對紀榛與沈雁清結合的人,非紀決不可。
從小到大,紀榛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情,隻需和兄長提一嘴定能心想事成。唯獨三年前他跪在兄長跟前說他喜歡沈雁清,要兄長幫他時,紀決頭一回堅決反對。
“京都皆知王蒙老將軍有意將曾孫女許配給沈雁清,你若橫插一腳,他人會如何看你?”
“你與那沈雁清隻見過寥寥幾麵,怎就非他不可?”
“榛榛,你自幼要什麽我都應承你,唯有此事,不要再提。”
勸也勸了,氣也氣了,紀榛半點兒不肯退讓,第二日就鬧起了絕食。
紀決親自端了吃食到他塌前,他背對著兄長,一口都不肯下咽。
“是我太過縱了你。”紀決歎氣,“就那麽喜歡他?”
紀榛餓了一天一夜,餓得頭昏腦脹,聞言翻身用淚眼望著無計可奈的兄長,抽噎著道:“我一日不見他,就燒心撓肺,想到他要與旁的人成婚,我便覺得此生無趣。哥哥,你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滋味,你不會明白我的。”
紀決沉默半晌,凝注,“你怎知我不.....”他闔眼,輕喚,“榛榛,你不該如此任性。”
紀榛像幼時那般撲進兄長的懷裏,惻然道:“哥哥,你是這世間最疼愛我的人,就幫我這一回吧。”
紀決到底無法眼睜睜看著紀榛茶飯不思,終究是點了頭。
此後之事,不必再贅述。
紀榛嫁與沈雁清後,期間隻要紀決得知胞弟在沈府受了屈,定會變著法子在朝堂裏給沈雁清使絆子。近一年多紀榛不再讓吉安事事告知紀決,這種情況才減少了些。
兄弟二人上了馬車。
紀榛有段時日不曾與兄長如此親近,一路上喋喋說個不停,一時忘形。
待馬車停在沈府門前,紀決先下了車,紀榛更是鬧著要兄長背他。
他輕巧地跳上兄長的背,雙臂環住結實的肩頸,笑著將腦袋貼到紀決臉側,“哥哥進去坐一會兒吧。”
天色已暗,沈府門前點了燈籠,有馬車從昏暗的街道軲轆行來。
紀決把著紀榛的腿往上顛了顛將人背穩,搖頭,“我還有公事要辦。”
紀榛心裏清楚兄長是不願踏進沈府的門檻,也不勉強,隻道:“那哥哥背我到門口再走。”
這回紀決沒再推拒,穩當地背著紀榛往前行。
馬車停下了。
沈雁清半躬著身子出了木簾,正見燈籠微光下的紀家兄弟,燭光將二人的身影交疊,好不親昵。
紀決率先對上沈雁清的目光,霎時收斂溫潤的神情,貼在紀榛大腿根的掌微微收緊。
紀榛也發現了來人,心裏還記掛午間對方與易執談笑風生之事,笑容半隱。
三人各懷心事,片刻,沈雁清神色自若地上前,“紀大人。”
二者雖是郎舅關係,卻向來用官職稱呼對方。
紀決頷首算是打過招呼,將紀榛背上台階才鬆了手,又替紀榛整理好衣襟,朗聲道:“不必送了,進去吧。”
紀榛說:“哥哥一路小心。”
他目送著兄長往回走。皎潔的銀光灑在沈雁清和兄長身上,皆是冰潔淵清的人物,無可比較的出眾。
紀決路過沈雁清的肩旁,步履微微一頓,側目,飽含警告的一眼。
沈雁清泰然自處,直至紀決的馬車消失在街角才抬步上階。
紀榛張口,“沈雁清,你.....”
豈知對方全然無視他就進了府邸。
紀榛氣惱地跟上去,“你站住。”
沈雁清回眸看他,眸中淺淡無波,似在指責他無端生事。
紀榛頓時氣弱,“我隻是想你等等我。”
沈雁清靜默地看著他,俄頃,仿若沒有聽到紀榛的話,漫步進堂屋,將紀榛遠遠地拋在身後。
作者有話說:
看起來正兒八經其實私底下玩很大的沈大人(咬牙):別人失眠數星星,我失眠數情敵,這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