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誰做側寫?
如果是找人的話, 未記名背後的勢力也不是吃素的, 絕不可能讓未記名淪落到來找外援。或許是任務?
瑞德這個時候有百分之八十確定未記名是個雇傭兵。
但未記名的表情說明了他十分嚴肅認真,絕不是為了表達自己對側寫這門頗受爭議的學科的質疑、或者為了挑釁行為分析小組的專業水準。
瑞德困惑地發問。
未記名看著瑞德迷惑的眼神,那雙褐色眼睛配上亂糟糟的棕發、全然無害,忽然有種自己在看走失的貓咪的錯覺。
美國法律有規定聯邦調查局探員賣萌犯法嗎?肯定有,回頭找馬特問問看。
“我。”
胡思亂想歸胡思亂想,該回答的問題未記名沒有落下。很簡單的一個字, 讓瑞德抬頭的速度比看見鬆果的鬆鼠都快。
人類的本能就是不願意被剖析、在他人麵前展示真實的自我。這種行為會導致極度的缺乏安全感, 尤其是對於未記名這種警戒心極強的人來說。
自願地將心理剖析給別人看, 簡直就像在大街正中間跳**一樣不可接受。
可是未記名見多了穿著褲衩就到教堂樓頂上打架的赤腳大仙,估計看見有人當街跳**也不會覺得奇怪,就更不會介意讓行為分析小組看清他的心理狀態。
“當然,但側寫並不是百分百準確的過程, 我們會提問你一些問題,然後結合其他事實作出判斷,如果是關於心理情況, 還是要去拜訪專門的心理診療師才行——”瑞德一說到自己懂得的領域,就立刻開始連珠炮似的吐出術語來。
他的目光追蹤著未記名, 突然感覺頭上有什麽溫熱的東西。
“嗯,沒問題,”未記名站起來,趁機將手搭在瑞德的頭頂。
為什麽會這樣?剛好看見這一幕的行為分析小組眾人內心都是崩潰的。
我們一起養的瑞德,每天辛辛苦苦投喂的咖啡還得加二十塊糖,為什麽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裝逼怪就可以摸他的頭?
放手啊!我們都還沒摸過呢!
“好了, ”未記名好像感知到了旁邊殺人一般的目光,放下手,“剛才你頭上有一撮呆毛。”
小組的側寫師們對未記名的要求很感興趣,除開他摸瑞德毛的行為,兩方暫且也沒有敵對關係。他們很輕易就同意了。
“從你狙擊嫌疑犯的行為,我們或許能得出一個大概的心理素描,”羅西首先開始解釋他們的工作流程,“但是這與我們側寫罪犯時不同,你就在這裏、可以指出我們側寫中的不準確處。”
“沒問題,”未記名表示自己洗耳恭聽。
“首先,你距離現場至少有一千多米,下手的時機稍縱即逝,嫌疑人的行為也沒有特定規律可循,”普蘭提斯探員作出推論,“你對狙擊很熟悉,我原本會說你有軍伍經曆,年齡大約在三十多歲,但你顯然沒有。”
“會選擇狙擊這種操作模式,說明你並不在意那種被人矚目的感覺,甚至很希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摩根說,“但是你顯然並不畏懼近身搏擊,由你在審訊室中的從容應對就可以看出,你有信心可以從這裏出去,無論用什麽方法。”
“一般來說,像你一樣有警戒心的人,如果不是處在自己完全掌控的環境裏,就會表現出焦躁等症狀,”瑞德補充。
“再加上狙擊時你完全沒有猶豫,即使那顆子彈有可能擊中瑞德。你也並沒有表現出殺人後的亢奮、緊張、恐慌等情緒,”霍奇納說,“你一點都沒有受到這次行動的影響。”
“反社會人格,”普蘭提斯提出了一種可能性,“我們沒有你的資料,所以無法進行進一步推測,但是初步看來,你對他人的情感乃至生命都沒有太多在意。”
“習慣使然,”未記名笑道。他驚歎於這些側寫師將自己的心理刻畫得如此之精確。
行為分析小組最強大的武器不是腰間配槍,未記名看著瑞德那配在身體右前側、一點也不專業方式懸掛的手/槍。他們最令人恐懼的武器就是他們的側寫。
“你知道莎翁的十四行詩嗎?”瑞德突然打斷整個流程,開始提完全不相關的問題,所有人都意外地看向他。但是他們都相信自家小天才不會無的放矢。
“抱歉,我並不是太了解這個問題,”未記名皺眉想了想,他對文學作品著實沒什麽知識。
“你會下國際象棋嗎?”接下來,所有人都意識到了瑞德的策略,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打算這麽問了。
“不會。”未記名誠實地搖頭,這並不是出於他不擅長策略,而是沒有機會學習這個。除了上次看見查爾斯和艾瑞克下棋之外,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在哪裏見到過這種益智遊戲。
“你會下國際象棋嗎?”瑞德卻沒有放棄繼續追問——重複同一個問題。
“不會。”未記名沒有絲毫不耐煩,實際上,他認為任何問題都有被認真回答的價值,不管是否與上次一字不差。
“你會下國際象棋嗎?”瑞德第三次詢問。
“不會。”未記名依舊耐心十足,甚至沒有露出半點困惑來,“抱歉,我得去接一個電話。”
他走出休息室,留下側寫師們在房間裏。
“圖靈測試,用於測試人工智能是否合格的程序,如果超過百分之三十的測試員認為與他們對話的是機器,人工智能就沒有過關,”確保未記名出了聽力範圍,瑞德博士深吸一口氣,“我使用的是最標準的問卷,但是重複同樣的問題三遍,如果是人類就會有不耐煩等反應。即使他就在我麵前,我也覺得他更像個機器而非人類。”
未記名沒過關。
“或許我們都錯了,”羅西說道,“他的反社會傾向並不是由於本身原因,如果他心裏並不以為自己是個人類,也沒有人類應有的行為模式——”
門口有誰敲了敲門、羅西立刻停住話頭,側寫師們猛然回頭,就看見未記名站在門口,單手還保持著敲門的姿勢,臉上依舊是一成不變的笑容。
“我得走了,”他說。
不知道未記名在門口站了多久、又聽見了多少他們之間的對話,但他的表情動作都毫無破綻,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似的。
不能按照常理推斷未記名,卻是小組在剛剛短短的對話中達成的認知。
“我們送你出去,”讓熱探員看見霍奇納點頭,於是帶他往外走,小組緊隨其後。
一輛堪稱破舊的出租車停在警局正門口,夾在小組專配的黑色SUV中間,那一抹黃色尤其顯眼。
未記名打開門坐進去的時候,瑞德敢打包票他看見了什麽可疑的紅色的東西。然後一隻戴著染血手套的手拍在車窗上,像雨刮器一樣擦了擦,留下一大片血汙,不知道是把窗玻璃弄得更幹淨還是更髒。
一個奇怪的麵罩男貼著窗玻璃,對他們興高采烈地打招呼。他幾乎整張臉都擠在玻璃上、壓平了,看起來格外滑稽。
與行為分析小組作了驚悚的告別,
“哥聽說小甜心是反社會,這太辣了,”死侍搖頭晃腦地聽著他的小黃歌,身上製服有不少破損,還沾滿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血。好歹司機小哥業務十分熟練,早就在座位上鋪好了塑料紙。
“隔壁那個奇怪醫生、還是怪異博士的好像也是反社會——嗯,搞混宇宙了,反正他們臉都一樣長,不過小甜心你比他可愛得多了!”
死侍手舞足蹈,本就不甚平整的塑料薄膜的褶皺裏溢滿了血液,隨著車子減速的慣性往前灑出去,粘在駕駛座的椅背上。
“聽見沒!”死侍搖頭晃腦,“哥的男朋友是反社會!咱倆天生一對!”
“我寧可我沒聽見,”副駕駛座的澤莫不知道是為了遮掩身份、還是為了不必忍受血腥味,十分明智地戴著口罩。他認真地考慮下次是不是要去定做一個冬日同款麵罩。
看起來就十分結實,還能防霧霾。
“嗯,”未記名彎起眼睛笑,他未必明白反社會究竟是什麽概念——缺少共情能力是在遊戲中生存的必要技能,但是死侍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所以他也挺高興的。
死侍悄悄抓緊了他的手,兩個人十指相扣。未記名覺得死侍的力道好像比往常大些,雖然自己並不是隨便抓一抓就會開口喊疼的那種人,還是疑惑地看了死侍一眼。
後者感受到未記名的目光,微微側頭、更加收緊了手上的力道,溫熱的呼吸穿過麵罩、拂過未記名耳側:
“回去哥有件禮物要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身體很不舒服,一個字也沒碼出來…
但是請放心,明天50章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