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提前到KPL總決賽的場地, 顧悠悠特意設了個早晨七點的鬧鍾起來,當然不是為了梳妝打扮。總決賽五點半開始, 正是她高數課的時間,所以她不得不提前完成晚上的任務, 包括但不限於預習費馬定理並完成當節所有習題,還有六千字的小說更新以及學生會
關於校運會舉辦的建議策劃書,前前後後又是好幾千字。等到出門的時候,她莫名其妙的緊張已經消失殆盡了,剩下的隻有被文檔虐待後的頭昏眼花。
同行的還有莫婉然,當然是被霍夜辰邀請去的,兩個人還專門下載了手機彈幕的APP。
KPL總決賽的賽場選址在A市最大的商業中心, 曆時三個月修葺了專門的比賽場地。該中心客流量本來就大, 加上KPL的吸引力,廣場前的一條街老早就車水馬龍,堵得水泄不通, 當真是熱鬧非凡。
等顧悠悠和莫婉然打車到的時候,已經臨近比賽開始了,入場口居然還是人山人海, 裏三層外三層連隻蒼蠅都擠不進去。現在顧悠悠算是明白了為什麽宗介之前要問她需不需要找戰隊助理給他們開後門進去,可惜被他們以不想找關係的借口斬釘截鐵地拒絕。
“真的不需要?”宗介當時驚訝地抬了抬眉毛,似乎擔心她會在人潮中走丟。
顧悠悠再次確認:“不需要。你這樣特殊對待,老顯得我很重要似的, 會飄的我跟你講。”他隻是微微一笑, 搖搖頭不再說話, 那雙眼睛裏藏著銀河,總有絢麗的光彩。
現在他應該在調整心態準備比賽吧,就不發消息去打擾了。
最後顧悠悠和莫婉然還是老老實實排隊進場,根據門票上的位置坐下,發現前後左右都是穿著Ruin戰隊服裝的人,後排則是盛裝單的帥哥靚女,就他們穿著磨得發白的牛仔褲和再日常不過的體恤,顯得格格不入。
比賽馬上就要拉開帷幕,選手們坐在台子兩邊的比賽席上,帶著耳麥,神態各異。唯一不變的是空氣中濃濃的火藥味,隔著鋼化隔音玻璃都能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
燈光徐徐暗下來,粉絲們手中熒光的標語卻把賽場照得更亮。隱隱約約有隻言片語飄到她耳朵裏,無非是“天哪XX好帥啊!”“XX一定要贏啊!”
顧悠悠把包放在座椅靠背處,就聽見主持人在熱烈的掌聲中道出了開場白,然後逐一介紹戰隊與選手。這次Ruin戰隊的對手是老牌勁旅NBD戰隊,never be defeated,不敗之神。此戰隊實力非同小覷,從開賽到現在隻失手過一局,他們一路穩紮穩打,最終和Ruin站到了此番最終章的戰場上。
粗略估計,勢均力敵吧。
遠遠望過去,宗介雙手交叉放在桌上,人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他的神色與平時無異,隻是眉心處多了淺淺的溝壑,似乎在認真思忖著什麽。
他很近,可是也很遠,實際距離不過二三十米,玻璃卻把他們分割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外麵呼聲如潮,裏麵靜若墳場。等主持人介紹到“R,Ruin戰隊打野位。”時,排山倒海的歡呼甚至要將顧悠悠淹沒。
聽到自己的名字,宗介忽然睜開了眼睛,僅僅是這麽個微小的動作,氣場卻頓時淩厲起來。纖長的睫毛往外翻卷,露出銳利的眸子,配上激昂的背景音樂,燃到爆炸。還有阿夜,平日裏見慣了他嬉皮笑臉的樣子,陡然間看到他鋒芒畢露還真不習慣,顧悠悠不禁唏噓,獅子有時候裝成貓不是因為他羸弱,可能僅僅是想裝成乖巧的貓咪,如此而已。
顧悠悠在手機的彈幕軟件上打了個加油,在台下不計其數五花八門的手機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
可是他真的看見了!
在密密麻麻的人頭中,一道涼而鋒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宗介勾了勾嘴角,無聲地作了個口型——“會的。”
為了這場榮耀之爭,兩支戰隊都做了萬全的準備,陣容選擇時,氣氛達到了緊張的頂點,每一步都是生死棋,每一步都至關重要。
奇怪的是,一向以野核著稱的Ruin戰隊反而沒有搶打野位,而是首先保證了阿夜的中單諸葛亮和邊路關羽。NDB不甘示弱,掏出李元芳體係準備速戰速決。
終於輪到R選擇英雄,隨著倒計時數字越來越小,英雄選擇卻始終黑黑的,他一直低頭沉思,陷入了糾結。
三。
二。
一。
國……士無雙?
全場嘩然。畢竟韓信這門英雄,在王者榮耀中確實不算強勢,素來有後期連超級兵都打不過的美稱,過去還能出其不意偷塔,自從水晶加強並配備護盾之後,單挑水晶的也成為曆史。
Ruin這一手韓信的選擇,難道是鐵了心要和NBD硬剛前期了?
R笑起來,他是直勾勾盯著對麵一排對手笑的,有點猖獗也有點挑釁。絕世寶劍出鞘之時,就是這般氣場,明明沒有刻意而為,卻讓你不寒而栗。
知道嗎?劍出風流,其意斷金。
開局了,驚心動魄的感覺絲毫沒有減弱,顧悠悠明明坐在觀眾席,卻一直在冒冷汗。似乎每一個草叢都危機四伏,稍有不慎就會命喪黃泉。
雙方互換野區後不久,基本全部四級,大戰一觸即發。
如果說阿夜是絕地求生裏的m416,無論敵方攻勢如何猛烈,他都一如既往地穩到爆表,而瓜某人呢就是ak,能抗能打,不經意間就是成噸傷害。
至於,R。對不起,那是個怪物。
就好比A.W.M.你永遠抓不到他身在何處,但總有這麽一把槍,隱沒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能在出其不意間八百裏開外,一槍爆掉你的狗頭。然後它又蹲回無人知曉的黑暗中,悄悄瞄準你的要害。
然後你就會全線崩盤,毫無還手之力。
經常團戰打得如火如荼,NBD中單突然駕鶴歸西。李元芳二技能剛躲避老夫子強捆,人還沒落地就黑屏。
正所謂但凡R要的人頭,你四保一都無濟於事。當然KPL無弱旅,他也不是不死鳥,不過就算是英勇就義,也一定會拉人墊背。
NBD也不是好惹的,自從被連抓幾次後,愈發小心謹慎,輔助保護得滴水不漏,奉獻了好幾場精彩絕倫的團戰。但是拉扯中他們的陣營線卻在不斷後退,雖然有人頭入賬,可是李元芳和關羽的節奏沒能順利帶起來,一直被Ruin戰隊牽著鼻子走。
顧悠悠等人坐在地下采用上帝視角,每當團戰爆發時就忍不住身臨其境,大氣都不敢出,緊張得一直在抖腿。十分鍾過去了,比賽進入中期,她眼睛都不眨地盯著大屏幕,生怕看漏了任何一個細節。
頭三局Ruin戰隊都以微弱的優勢險勝,雙方的體係不斷發生變化,粉絲喊得嗓子都啞了。然而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因為是BO7賽製,至少需要贏四把才能勝利,後麵NBD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背水一戰精彩絕倫,扳回一城。
第四局,由於韓信被宗介送上ban位,他選擇了趙雲。
本以為是順風順水的局,Ruin戰隊沒能拿到賽點,打得有些急躁,節奏紊亂。一開始反野失敗送一血,虧損了一大波經濟,又因為R不在暴君被搶,經濟差一度拉到五千。
顧悠悠擔心地看向了宗介。至始至終,他一門心思撲在比賽上,台下的一切與他無關。堅毅抹去了少年的青澀,取而代之的是桀驁和決絕,甚至隱隱的戾氣。
最後NBD中路團戰走位失誤導致c位被秒,阿夜中單諸葛亮無限刷大,幸存者兩人絲血撤退中被繞後的趙雲逮個正著直接團滅,Ruin戰隊也傷亡慘重,僅剩趙雲和諸葛亮靠兩個超級兵強上高地。看到對麵還有七秒複活,當機立斷不慫就是剛,在對麵複活的那一刻極限拆掉水晶。
全場像TNT炸彈一樣爆裂出沸騰的歡呼,Ruin戰隊五個人不約而同地一躍而起,互相擁抱祝賀。而顧悠悠身邊的戰隊其他人也是激動得難以言喻,話都說不清楚。她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了,轉過去看莫婉然,她還是一臉的驚魂未定,驚喜卻從臉頰的緋紅中一寸一寸滲透出來。
戰役結束,接下來便是迎接榮光的時刻了。
兩隊人分別從比賽席後麵的梯子來到台上握手,預示著比賽落幕。幾家歡喜幾家愁,站在前麵的Ruin戰隊洋溢著喜悅,而後麵的NBD則充斥著悲傷。
他們退場後,就正式開始給本屆KPL春季賽總冠軍頒獎。除了特大號獎杯之外,每人還有一塊金牌,用錦緞穿好,反射著明亮的映射燈燈光。
“那麽我榮幸地宣布,本屆KPL春季賽總決賽的MVP得主是——”主持人說到這裏突然賣了個關子,任憑粉絲們呼天號地,這個美麗的小姐姐就是無動於衷。
音響齊聲轟鳴,仿佛萬馬齊喑:“Ruin戰隊,R。”
對於一個王者榮耀職業競技選手來說,這已經是殿堂裏的最高榮譽,明明和自己沒多大關係,顧悠悠激動得快要跳起來,莫婉然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按住她。
主持人繼續朗誦頒獎詞:“賽季初首戰,R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名字,在KPL名人堂上留下光榮的一筆。今天最終戰,他在數不清的觀賽者麵前,在金光閃閃的獎杯和獎牌麵前,加冕為王。”
R上前一步接受采訪,這才發現他情緒也很激動,平日麵不改色的厚臉皮居然一片紅潤,看得出他極力在控製自己的情緒,簡短地發表了獲獎感言,就被主持人提問:“Ruin戰隊一直都是奪冠熱門,被寄予厚望,壓力也肯定很大,比賽之前,你有想過如果輸了會怎麽樣嗎?”
“當當……當時我其實很緊張,”R說話的聲音有點兒抖,“但想到反正成王敗寇,願賭服輸。頂住壓力,就是勝利。”
另一位主持人點點頭,插話道:“那麽你總歸是頂住了最大的壓力,還拿到了本屆聯賽的MVP。不過我聽說賽前你和隊友打了個賭,如果取得了勝利,你和阿夜就要在頒獎典禮上宣布一件事情。是什麽事情呢?”話至此處,旁邊的隊友已經忍俊不禁,阿夜還不懷好意地從背後推了推他,借著話筒揭露:“我們要向大家證明電子競技也有愛情。”後半句頓時被自己的狂笑吞沒。
顧悠悠咬唇,覺得氣氛非比尋常,準確地說,是有點兒基。兩個大男人在台上站得那麽近,還說著什麽電子競技存在愛情,觀眾不免想歪,果然是狂追偶像二十年,最後沒敗給一張或天真或妖冶得了臉,而是敗給了另一個男人。
沒想到啊沒想到,珍愛生命,遠離遊戲。
“那你們誰先宣布?”主持人繼續推波助瀾。
“我先吧。”R率先踏出一步,腦袋上還掛著剛才台前噴出的彩帶,有點像被人生生潑了碗紫菜蛋花湯。他抱著獎杯,戴著獎牌,在逆光中描摹出一個頎長的剪影,仿佛從天而降。
“我想問問,顧悠悠小朋友願不願意升個級。”宗介輕咳一聲,對著話筒端端正正道,“當我的女朋友。”他說話的時候往這邊看過來,那雙眼睛裏現在滿滿的都是認真。
賽場很吵鬧,所有的聲音都聽不真切,所有人都在東張西望,試圖尋找這個幸運的姑娘。後排的妹子在互相對視,前排的工作人員在捂嘴偷笑。至於台上的隊員,在辛苦地假裝自己一無所知。
全場所有的映射燈在瘋狂旋轉,掃過每一個麵孔。它先從從煙熏妝的社會姐臉上掠過去了;接著又從蘿莉音的雙馬尾妹子臉上掠過去了;絡腮胡的大叔自然排除在外,連阿夜都被掃過一遍。
它略過許多人的臉,沒有絲毫地遲疑。
仿佛一個世紀那樣久—— 它終於停住了匆匆的腳步。
一束明亮到刺眼的白光籠罩著個人影,她紮著單馬尾,臉小幅上揚,目光和台上無縫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