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殺之群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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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中的酒客】

盛夏之夜,似乎連風都是暖的。

風吹過,便有幾朵即將凋零的花,隨風飄散而下。

這本是很美的景色,可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會有些傷感,看著這些花,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不知道哪一天,他也會像花一樣飄零。

不過,那一定是很長時間以後的事情了,現在他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有許多事情,本不必想得太多。

多愁善感的人,似乎身邊總是有酒的,他身邊就有一杯酒,他的劍在酒中,這種紅色的酒聽說隻有冰鎮過才好喝,他的劍恰巧是由玄冰所鑄,正好用來鎮酒,這酒的顏色有些像血,這劍卻從未殺過人,這樣他就不必擔心,有血混在酒中,其實,這本來就不是柄殺人的劍。

一個看見落花都會傷感的人,又怎麽會用劍去殺人?

可有些事,卻遲早要去做的,現在就有人找他去殺人,而且找他的人,正是他的兄長,下這命令的人,卻又偏偏是他的父親。

父親既然是猛虎,便絕不會希望自己的兒子是隻病貓,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們能出去曆練曆練,有時就算是猛虎被囚的久了,也會變成病貓的。

“子建,和我走。”曹植望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大哥,有些奇怪,他從未見過曹丕這麽興奮。

“大哥,你要幹什麽?”

“殺人,殺一個很強的人。”曹丕不同於曹植,他不僅嗜殺,還很喜歡將死人身上的東西,一件件收入手中。殺人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一種興趣,還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他的財富。

曹植眼中卻有厭惡之色,可這畢竟是父親的命令。

對於這種命令,他絕不敢違抗,不敢違抗,便隻能出手。

【劍士與殺手】

今年的秋天來的很快,花謝的也要比往年早些。

曹植望著漫天的落花,腰間斜插著那柄寒冰寶劍,漫步在花雨之中。

這樣慢慢走著,他的心裏又有了些許傷感,人世間能留存的美好,本就很少,人和人之間,為什麽又要互相殘殺?

他本不應是個學劍的人,劍術也和許多其它的技術一樣,需要長久的磨練,而劍術最好的磨練方式,便是互相較量,這種較量之中,時常便伴隨著死亡。

曹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人的心若是不狠,就很難學成殺人的劍。

殺人這件事,他和郭嘉的想法有許多都很像,他們同樣熱愛生命,不願意製造過多的殺戮。隻不過郭嘉遇到當殺之人,絕不會手軟,而曹植如今還未曾殺過人,他也不想殺人,所以曹植走得並不急。

曹丕走得卻很急,他聽說高順手上有一柄很好的長刀,一匹很烈的駿馬。他還恰巧是個很強的人,這幾點足已讓一個年輕的武者熱血沸騰。

曹丕現在就感覺自己的血在燒。他恨不得能拉著曹植走得更快一些。

但他們見到高順的時候,一切都不同了。

曹丕看到了高順的眼睛時,便覺得自己麵對的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也絕非是那些平日裏倒在他手下的人的那種程度。隻有已殺了許多人的殺手,才會有這麽冷酷的眼神,他看見那冰冷的麵具,甚至在想他的鼻子,他的嘴是什麽樣子的。

麵具之下,會不會是惡鬼的麵容?

殺人的人,有時比未曾殺過人的人更怕死,因為他們見過太多人死之前的慘狀,他們遇到高手時,就會很害怕,害怕自己變成那些曾死在他們手中之人的樣子。

曹丕已想到了死,高順的巨斧已劈下。

曹丕恍惚間已中斧,他修煉的血術,便是在受傷時發動,已一指真氣,讓對手獲得他血氣中所混含的真力,可這真力卻會很快使人發昏。

他自然不敢將這真力指向高順,高順正在與他交手,並不會很快的昏過去。

所以,他這一指,指向了曹植。他的弟弟。

高順是個殺手,殺手總會在最合適的時候,殺掉最合適的人。

殺一個昏過去的人,總要比殺一個還在站著的人要簡單許多。

而在高順殺曹植的這段時候,曹丕已有足夠的時間逃脫了。

高順果然將斧子對準了曹植,他對著曹植怒衝而去的時候,曹植還沒有什麽防備,這一衝,已使曹植氣血翻湧,曹植也並不是個簡單的人,很多人氣血阻滯,一時目眩神迷之時,都很難自行恢複,他卻能,隻要有人傷到了他,他就能以這傷人之氣貫通全身,打通周身鬱結的血脈。

高順見曹植已傷,大喜,揮斧而下,要與曹植一較氣力之短長,曹植的劍已出鞘,他的劍雖然並不快,卻在恰到好處的時間,刺到了恰到好處的位置,有時恰到好處甚至要比快還致命。

高順大意了,他沒料到曹植竟能使出這麽精妙的劍法,他的殺氣大減,避開這一劍,他便急退了幾步。

曹植刺出這一劍,也不做追擊,立時飛退。兩人隔了一丈遠,兵刃各在手中,互相卻不再做更多的攻擊。

“你叫什麽名字?”

“曹植。”

“我聽說曹家有二子,長子嗜殺,二子性溫。”

“這並不是優點。”

“我也聽說你甚至連一隻雞都未曾殺過。”

曹植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除了寫詩,其實連這柄劍,他都很少握。一個連兵器都很少用的人,又怎麽會去殺雞?

隻不過他是個有效率的人,隻要他握劍的時候,心便一定在劍上,所以他的劍術並不弱。

“你可知道我在十二歲時,就已殺過人?”高順繼續道,說這話時,他的眼中自然地留露出一種高傲的神色。

“我很榮幸。”曹植還在看著自己握劍的手。

“榮幸什麽?”

“榮幸我在這個年紀,殺的第一個人,就是一個已在十二歲殺過人的人。”誰都有血氣,曹植的血氣已被高順激了出來。曹植現在已直視高順,高順甚至感覺自己的眼睛,被這少年那寒冰般的眼神紮了一下。

這本不是句玩笑,但是要將一些事變成現實,需要的是實力和努力,而並不是憤怒時說出的話,更不是隨隨便便許下的承諾。

以現在的曹植來說,他雖並不一定有實力殺死高順,但他卻一定會努力去實現這句話,一個足夠努力的人,有時即使實力略微弱一些,也遲早能做成大事。

【落英】

曹植的劍已出鞘,但高順卻看不見他的劍。

因為飄散的花,因為落英,落花中的劍法,是不是會使人迷惑?

不是。

至少對於高順絕對不是,他已是個禁欲的人,一個人如果連酒都不喝,就很難有興致去賞花了。這倒不是說不喝酒的人,就不懂得賞花,但是對於高順這種人,殺人便是他的樂趣。所以,在他的人生中,最平常的快樂,對於他來說都已變得無關緊要。

所以,這令人神醉的落英,並沒有阻礙到高順的出手,他一揮斧子,擋開這柄劍,劍是好劍,斧劍相擊之聲,宛若龍吟。高順微笑,這一斧子回掃之後,這劍就可以變成他的了。

可他卻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落花雖然沒有擋住曹植的劍,卻隱藏了他一指的殺意。曹植的手修長,白淨,這實在不是一雙握劍的手,可這雙手卻偏偏握著劍,而且被這雙手點中穴道的人,也絕不會很好過。

高順已被曹植點中了穴道,天地氣脈流轉,他這穴道中,忽然散出了一道真力,真力圍繞著曹植,也化為繽紛落英,曹植一掌平托,這真氣居然送到了曹植的手中。

一個人在拚鬥時,固然可以保持著很強的氣力,很淩厲的殺氣。但被點住穴道的人,就無法承載那麽多氣力了。所謂的氣,就好像是一個人由身體的能量幻化出來的實體,一但不能全部施展這氣力,則必須散去氣力到與自己體能相符的狀態,這就好比是洪水若得不到疏通,遲早會決堤一般。

天下間,本就很少有人能強行留住多餘的氣力。

高順現在就正在疏通自己體內的氣力。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的氣,居然會在散出時,有一份也化作了落英,被曹植納入體內。

這是什麽鬼功夫?難道這花並不是花,而是什麽奇異的生物,可以盜取別人的氣力?

人最大的恐懼,來源於無知。高順對花並不了解,對曹植的了解程度,或許跟對花的了解也差不了多少。高順剛剛衝開穴道,曹植的劍便又刺來,高順雙手一搓,準備接劍,卻發現這劍法並不是真的要傷他,而是轉而向內裏一彎,卸去了他的一道內息。

高順翻手一斬,卻將曹植震出了一口鮮血。

短暫的恐懼終於消失,他發現曹植也會受傷,這個年輕的劍手,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強大。而且他看見了血,他本就是一個嗜血的殺手。

能做成一件事的人,不一定要知道做這件事的方法,就像是高順能殺死曹植,卻不一定要知道曹植修煉的是什麽功夫一樣。

高順已舉起斧子,一聲怪吼,天地為之震動,然後他便以全力衝向曹植。

這整個過程曹丕一直在看,在看,就是袖手旁觀。他並不覺得曹植死,對他是一件壞事。曹植若是在這一次衝擊中死去,一定會留下許多氣力,讓他收集,那樣,說不定他就能殺死高順,或者,在這個過程中,悄悄地離開。

曹操擊敗張角,已使他名聲大噪,他有許多令人欣羨的財產。如果有一天曹操不在人世,那麽這些錢,或許就要和自己的兄弟分享了。

一個吃獨食的人,是最喜歡別人和他分享,而絕不會自己做一點點分享的。然而曹植畢竟是他的兄弟。

如果自己的兄弟,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死去,豈不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醉劍】

斧頭已舉過頭頂,曹植卻握著酒杯飲了一杯酒。

斧頭已劈下,曹植卻似已醉倒。可一劍卻從恍惚中逆刺而來。

沒人能說清這一劍到底是如何刺出來了,曹植本已似醉倒,高順就在他將欲倒下的時候稍稍分了分神,可這劍就以一種無匹的威力,返刺了回來。

劍中!血光四溢。血透過寒冰,更豔更紅,高順卻已握住曹植的劍,當頭一刀劈下,曹植被這一刀震醒,而第二刀又已斬下,曹植中刀,常人中了這麽一刀,定然氣絕斃命,然而,曹植卻在顛倒中,又似飲了一杯酒。

高順並不信邪,反手又是一斧,曹植從懷裏掏出一壺酒,張口飲下,硬是又提了一口氣,然後恍惚中的他,再度恢複清醒。

高順已被曹植這招式弄得不明所以,一個不喝酒的人,是如何也不會理解,一個人怎麽會在顛倒恍惚中在他狂怒的殺氣中逃過一命的,他不懂,也不需要懂,他招手奪過曹植手中的酒,又將這酒高高舉起,砸向曹植。

曹植被這一砸,腳步似又恍惚,可他的人卻仍沒有倒下。

“這是父親的杜康酒,我來時,也隻帶了兩瓶,卻被你拿來殺人,著實可惜。”

“能把你殺了,就一點也不可惜了。”

“用酒來殺一個愛酒之人,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殺人本就已很殘忍不是嗎?”

“還有一件事更殘忍。”

“什麽事?”

“身為一個男人卻不會喝酒。”

“這有什麽殘忍。”

“男人少了女人和酒,我已找不到什麽事比這兩件更殘忍了。”

“自然是有的。”

“有?”

“至少還有一件。”

“什麽?”

“兄弟相殘。”高順說罷,便看著曹丕。曹植也看著曹丕,眼光已近似冰冷。

曹丕同樣看著曹植,可他的眼中卻並不是冰冷的,而是興奮,一種在看到死人時即將剝奪他擁有一切的興奮。曹植懂那眼神中的意思,曹丕雖然不會動手殺曹植,但是高順要殺曹植,曹丕似乎也不會反對。

但曹丕不反對,卻始終會有人反對的,現在反對的人,已擋在曹植麵前。

【毅重】

這人的眼神剛毅堅決,黑發微卷,手中握著一柄長刀,雙手拄著這柄刀,用一種極冷的姿態站在高順麵前。曹丕看見這人,眼中的火便熄滅了,因為,曹植若是再想死,已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是他心中的邪火,卻已燒了起來。

高順臉上戴著鐵麵具,此刻卻正對著這人冷笑。

“這難道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你該知道我的功夫。縱然你站在這裏,我也會先殺了那小崽子的。”

這人雖是個不苟言笑之人,可是他現在卻在笑,若想麻痹你的敵人,笑無非是最好的辦法。

“你笑什麽?”

“殺手高順,縱馬來去,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這名號我自然是聽過的。”

“沒聽過我名號的人,自然不多。”

“殺手這一行,似乎名氣越大,死得也就越快。”

“可我現在還活著。”

這人居然點頭承認,他的手卻緊緊地握著刀。然後用一種讓人不得不相信的聲音,說道:“你最好不要殺他。”

“我若是你,現在應該殺誰?”

“你現在應該走,走得越遠越好。”

“好主意!”高順話音剛落,便已出手,出手斬向這眼神剛毅的男子。曹植已是個快死的人,但中了曹植那一劍的他,自然也並不好受。殺人時難免露出破綻,有破綻就很容易死,而他麵前,站著的這個男人,又不像是個隨便能錯過破綻的人。

所以,他隻有殺他,他相信自己手頭的氣力,足已將這個人殺死。

他舉起一壇酒,男子本以為他要喝,卻看見這酒兜頭砸了下來,正像是一股無匹的殺氣。一個人對一件事物的恨,如果到了一種程度,是不是便不僅僅是憎恨,反而該是生死相隨。為得隻不過是可以隨時毀了它!

這一壇酒的殺氣,已經不亞於天地間任何一種兵器發出的威力。

然而當這氣力攻向這男子之時,男子隻是一揮手,殺氣盡散。

高順畢竟算錯了一件事,那壇酒是陰脈一屬,而這男子卻似配備著仁王盾。仁王盾乃是仁王之盾,當然可以阻截天地間任何不正之氣所構成的傷害。

高順卻大笑,笑有時也是給自己自信,讓自己忘記恐懼的一種手段,隻不過他臉上罩著麵具,笑聲沉悶而壓抑,聽來並不是很高興,反倒有種奇詭的感覺。

“不過是小小仁王盾,你總該知道,我這一刀若是成功,天下間任何防具,都是攻無不克的!”

“我知道。”男子說完話,高順的刀和他的刀便糾纏在一起。高順的巨刀甚重而這男子的刀卻很輕,正麵相搏,總不會有太多的便宜,男子果然敗下陣來。

高順大喜,狂笑——那種將自己的壓力,全部釋放出來的狂笑,狂刀劈斬而下,就似暴風驟雨一般。

可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這一斧的殺氣,男子連動也未動,便已化解掉,高順隻以為是男子以一種極密的步伐,閃開了這斧子的攻擊,第二斧又已劈下。一個人到了瀕臨崩潰的時候,總願意欺騙一下自己。

一個人如果付出了太多,卻全無回報,也總願意繼續付出,以此再稍稍撈回一些東西,這就是所謂的賭徒心理。

可隻有最愚蠢的人,才會按照自己的這種心理辦事,高順並不是個愚蠢的人,可天下間比高順還聰明的人,去做這種事的,卻已不少。

誰也說不清這到底是為什麽。高順的巨刀連揮,殺氣總是一到這男子身上便自然而然的消散掉,這簡直太可怕了,這簡直就似已宣布了高順的死刑。

高順手中還握著一壇陽脈之酒,但連番的失利,已讓他的精神潰散。他已不敢再對這男子出手,人的精神若是潰敗,再大的力氣,便也已無用了。

男子堅毅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一種詭秘的微笑,這微笑讓人看了便已膽寒。

任誰此刻看著這男子握刀的雙臂,都會明白,他的力氣絕不會太小,也不像是在拚力氣的時候,會輸給一個拿重刀的人。

有時候輸,是不是也是為了最後的勝利,以退為進,轉守為攻。

男子的刀終於出手,一刀劃過高順的咽喉。好快的一刀。

高順看著手中的酒,忽然想像曹植一樣,飲酒保住自己的一條命。

可是他已禁酒多年。

他為了不再喝酒,平時已帶著麵具。人在臨死之時,似乎總會想起很多事,他就想起了曾經的許多往事,那時,他還是個年輕英俊的青年,這樣的青年自然少不了喝酒。

酒能誤事,他就在一場酩酊大醉之後,發現了自己的女人,居然死在了別人的手裏——他卻又因為這件事,釀成了一場彌天大禍。他把一切的責任,都歸咎在於酒上,卻未想到,自己的嗜殺,才是導致悲劇的源頭。

人可以推卸責任,而你所不承認的、憎恨的,到最後換來的可能卻是更大的悲劇。

高順因嗜殺而死,因戒酒而亡。他在臨死時,已經想通這個問題,人在死時能解開自己的心結,便已不算是在這人世間白走了一回。

但他還有一個問題:他不懂,痛苦支撐著,他問完這個問題:“你是誰?為什麽,我的斧對你無用。”

男子道:“你的斧雖可破天下防具,而我卻從未裝備什麽防具,你說得仁王盾,是以我為原型製造的防具,而我本身,便是毅。”

“你……是……於禁?”

於禁點頭,道:“人在不明白一些事情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主觀臆測的好。”

“謝謝。”這是高順說出的最後兩個字,然後,他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二位公子,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

“回去?”正在收拾高順遺物的曹丕,驚訝地道。

“是的,回去。曹公讓我在這裏接應二位公子。他本知道高順並不是個很好殺的人。”

“那我們來此的目的,並不是要殺了董卓。”曹植驚訝地問道。

“董卓自然有人對付,曹公有他的方法,而這次一戰,不過是對二位公子的曆練。”於禁無疑已經看見了許多事。

曹丕就在於禁背後,冷冷地看著他。曹植看著曹丕的眼神,心中不覺有些發冷。似乎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