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隻要我還守得住你,便一定要你活下去。”言語很簡單,幾乎沒有任何的修飾。任誰經過那麽多年的磨礪,都不會再相信奇跡,痛苦的經曆,總是讓人變得現實而冷酷。他已很少動情,因為情常會使握劍的手不穩,就很難將劍準確地刺入對方的咽喉。那麽,死便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情,曾經讓他沉淪,痛苦,沒有尊嚴。他本想放下那種對他來說,已經很奢侈的東西,然而現在呢?
若不是情,他又怎麽會握著劍,去完成一件或許根本不能完成的事情?去達成一個奇跡?
他還放不下甄姬,縱然剛剛離開的時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恨,她騙了他,她讓他的付出,沒有尊嚴,他將她當做自己唯一的寄托,卻被殘忍地拋棄。那時,他本以為自己應該死!
可他是曹植,雖然痛苦,但卻還是活了下來,那時的他,坦白來說,支撐著他活下去的,並不僅僅是曹丕給予的希望,郭嘉寄托的負擔。還有對甄姬的恨。
由愛,而生的恨!
她讓他痛苦,卑微,生不如死。
他是不是也該讓她死?有時,人會被自己的想法嚇到,那時,他就已被自己這種偏激的想法嚇了一跳,可是越拒絕自己那種恐怖的想法,那樣的想法,便會在腦中交替出現,那就像是一個惡魔,他逃不掉,也逃不了,魔由心生,他自己的心。
人,總有鑽牛角尖的時候,也總有走出來的時候。
讓他走出來的,是時間,歲月沉澱,他已漸漸成為一名冷酷的劍士,一個活在黑暗中的影子,當他再次能緊緊握著自己的劍,知道自己的劍應該為什麽揮起,應該守護的是什麽的時候。
恨,也漸漸淡然了。
甄姬,是不是真的隻是單純地欺騙他,想嫁給曹丕,讓他變成那個沉淪的樣子呢?如果沒有愛,她為什麽在洛水之畔等他?如果不是愛,她為什麽要他少喝些酒?而自己放棄了酒,卻把她當做自己的依靠。
她那時是不是很失望?
她,那麽做,是不是為了讓他站起來?
她,從小生在那樣的地方,一定很孤獨,一個習慣孤獨的人,必定有著獨立自主的人格,而一個擁有獨立自主人格的人,又怎麽會喜歡一個終日沉迷在酒色之中的人呢?
沒有發問,沒有答案。
可是答案,是不是已在他心中?
當他再次見到甄姬時,心中的恨,便已全部消失了,這如果不是愛,還會是什麽?可她,卻偏偏已是自己哥哥的妻子。
他卻願意為了一個永遠得不到的人,舍棄自己的生命,來守護她!
“或許,死在一起也好吧?”他的心中,其實也有那種有些殘忍的想法。
【殉情】
“一個人若是因為憎惡一個人,也同樣憎惡這個人身上的優點,那麽他便會很難前行。”
你如果憎恨一個人,那麽學習那人所長之時,是不是就會想起他,是不是也同樣會討厭這能力?而一但你這麽做了,道路便窄了。你隻會看見你的敵人,你所厭惡的人,越來越優秀,而你再想追時,已追不上。
很幸運,曹植並不是那樣的人,為了克製曹丕的血術,他也同樣學習血術。
甄姬能吸納天地間的黑氣,亦能以黑氣閃避絕強的攻勢,而這一切的基礎,便是感知。曹植在這三年間,也學會了感知別人氣息的能力。
所以,他現在知道敵人的數量。
甄姬當然也知道。
他們,絕逃不了。
郭嘉給他的八卦陣,現在就在甄姬身上,雖然曹植比她更需要它,但是,他卻絕不願甄姬再多受一點傷……
而此刻,刀鋒已在曹植的咽喉,曹植明明已看見了刀,卻還是等著這一刀砍出,麵前這白衣刀客的刀自然揮的很快,幾乎可以說是一擊致命。
但是當你全力殺人時,也是自己防守最薄弱的時候。
他當然不知道曹植早已知道他躲在這裏的這一擊。
他以為這一刀斬的很完美,是不是總有些人愚蠢到隻覺得自己才是最聰明的?
一閃寒光,曹植已不見,那人抖了抖,刀落,劍鋒已穿過他的咽喉。
可似乎早已有人預料到曹植能躲開這一刀,所以,他現在肩膀上已中了一刀,飛刀。出刀的人,已被甄姬割斷了咽喉。
曹植冷冷地笑了笑,他是不是也已成了把別人當傻瓜的那種“聰明人”?
白江刀隊的人還有許多可以死,而曹植和甄姬,卻已沒有多少血,可以繼續流了。
甄姬的身子略微抖了抖,她已經感覺到,三股極強的氣已逼近。
曹植當然也清楚,呂蒙,太史慈,陸遜,加上一幹刀客正在趕來追殺他們。現在的他,還能不能護住甄姬?
“你走。”曹植忽然站在甄姬的背後,冷冷道。此刻,無數黑色的氣息,漫天飄落,他便將這些力量吸收到體內。
“你想死?”
“未必。你等我。”他明白,自己現在吸納四周真氣,自己已成為了極強的場,隻要有這場在,甄姬的氣就會被暫時掩蓋住,何況,他們要殺的本就是他!
他知道,隻要有一瓶酒在,他就約莫能抵禦三次死亡的侵襲!
可這也不過是在騙自己。以太史慈的功夫,怎麽會讓他留下一瓶酒?
“你不能死。”
“你留下,也是死!”
“但我若死,你卻可以活下來,是嗎?”以曹植閉氣的功夫,他若是想躲起來,又有誰能找得到他?可這句話說完,曹植的瞳孔便已收縮。
“這……是我為你獻上的舞……”甄姬輕輕地跳起舞,力量不斷地集中在她的身上,這是為了什麽?難道,她想覆蓋住曹植的場?
舞罷,她忽然穿上一件似已被火燒過的藤甲,八卦陣卻又化為落英,飄散到曹植的手上,“我其實早已準備好了……對不起,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在這裏……這……就是我給你最後獻上的舞吧……能再次見到你,我很開心。”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可是有許多話,她卻沒有說,那時的我,是愛著你的,並不僅僅是為了行刺你的父親。
麵對著董卓那樣強大敵人,而毫無懼色,為了保護著我,而勇敢地站在自己的父親麵前,這樣的曹植,是我心中真正的英雄,隻是我已是你的嫂子……
很多話,都沒有說出口,既然要去了,又何必給生者留下那麽多的負擔呢?
火,已起,這時,曹植再想去阻止,卻已來不及了!藤甲已助著火勢瘋狂地燃燒了起來。
“好好的活下去……”這就是她最後的話,曹植仰天咆哮,瘋狂地跑向甄姬,而此刻隻有無數的力量散失開來,聚在曹植的身上,那是一種守護的力量,他似乎還能從那力量中,感受到她的體溫,她的溫柔。
而她卻已不見了。
有些人,可以為了你死,但那絕不僅僅是愛。
難道這複雜的情感中也有一種淡淡地愧疚嗎?
答案,他已明白了,她是真的愛著自己的哥哥,他永遠無法代替他的哥哥,“能再次見到你,我很開心。”所有的疑惑,和答案,都已明了,可是她卻已不在了。
淚止不住地從眼中流出。
敵人已近,他想拔出劍,與他們拚個魚死網破!
他本就想戰死在這裏?
但那樣的話,甄姬的死又算什麽?
“好好的活下去!”這是她最後的話語,也是命令!
他背負地東西已太多,他已很疲倦,可是,他還是要活下去,縱使背負著失去大哥,失去她的痛,他還是要活下去!
所以,當白江刀隊的人趕到這裏時,曹植已隱藏在黑暗之中,呂蒙歎息道:“那個男人若是消失的話,恐怕我們誰也不會再找得到他了。”
火光映照著整個大地……赤壁的土地上,已血流成河,而這一戰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麽?
公理?仇恨?愛情?私怨?
一切的終點,卻隻有死亡。
這一戰,失去的東西已太多……而那傷痕,又該用什麽來撫平呢?
【啟程】
路很長,目標在遠方。
但他相信,隻要不放棄,再長的路,也會走盡。再遠的目標,也必將到達。
他要走,隻不過,他想尋求“道”。尋求自己揮刀的目的。
吳國太自然不會攔他,吳國太隻要不攔他,那麽誰也不會去阻止這個少年的。
每個少年都有夢。
有夢,就自然會有夢破碎的時候。年少之人,總會有些不切實際的夢,隻有這些夢破碎了,經曆過痛苦了,才能走向成熟。這是必須經曆的過程。
淩統當然也是這樣。
吳國太明白,他是一個優秀的青年,所以,他才會迷茫,而解決迷茫的辦法,也通常隻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想通。一個人自己若是想不通,再多人去勸,也沒有太多的作用。
吳國太比起他們,已是個成熟的女性,這道理她自然要比別人懂得多。
她或許現在有些糊塗了,無論哪個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長子,都會變得糊塗一些的,孫尚香嫁給了劉備,她的子嗣,已隻有孫權在她的身邊,他是她生命的延續,也是她剩下的最後的寄托。
但是愛,卻並沒有令這個知性的女人失去判斷能力。
當淩統說自己要離開時,她很欣慰地應允了。她知道,關羽的話,給了他很大的觸動,他要走,這是啟程之時,她自然也知道,這一路上,這少年一定會經曆許多苦難,折磨。
但她更明白,下次見麵時,這個男孩一定會成長為男人,因為那時,他的心中必定有了信仰,一個有信仰的人,才能真正的堅強起來,那信仰,不一定是神佛,或許隻是一種理念。
淩統離開,卻就是為了尋找那或許一直潛藏在他心中,卻不曾察覺的理念。
我的刀,為何而揮舞?
他知道,找到這個答案,他必定會變得更加堅強。
他走的那天,甘寧拍著他的肩膀,道:“你的父親是個很強大的人,我這些年,已很少遇見那樣的男人。我希望再次見到你時,你會和他一樣堅強!”
這個殺了他父親的男人,也尊敬著他的父親,淩統知道,若是他根本瞧不起一個人,是絕不會對那個人下殺手的。
因為他雖然是個海盜,卻也是個真正的血性男人,向弱者抽刃,正是他這種人不屑的。
他卻拍開甘寧的手,道:“大叔,我回來時,可能就會要你的命。”
甘寧卻哈哈大笑道:“小子,我等著你。”
然後淩統便揮揮手,那天的風很大。他便消失在風雨飄搖的大江之中……
這時,也正是趙雲啟程的時候,趙雲已不是少年,他經曆的已經太多。按他自己的話說“我的槍,已經老了。一個武者的人可以老,但槍卻不能老,槍若老了,離死也就不遠了。”
誰也不想死,劉備是個仁者,身為一個仁義之人,自然也不會讓自己的兄弟去死。所以,趙雲走了,經過赤壁這一戰,他似乎已看開了很多,也放下了很多,但是,他的走似乎另有原因,因為,沒有人會相信,趙雲的槍會老。
這本身就像是一個天下最大的笑話,人人都看得出,但劉備卻看不出。
“他的槍,是已經老了,無論是誰,經曆過那樣一場戰役,槍都會老的。隻可惜,有些人可以放下負擔,閑雲野鶴。有些人,卻隻能背負著痛,繼續前行。”
後邊的路,還有很長,劉備自己已清楚自己還要有多大的麻煩,很多跡象表明,孫權和諸葛亮之間,存在著一種神秘的聯係。徐盛未來之前,諸葛便已將龐統的事準備好,隻有孫權一幹人見到的法正,卻遭到了神秘刺客的刺殺。
這些年來的磨礪,已讓這個男人的嗅覺變得異常靈敏。
可是他仿佛就像是不知道這些事一樣,一個真正有智慧的人,絕不會無時無刻展現他的智慧。
他背負著這些,所以他不能像趙雲一樣離開。
他並不恨趙雲,因為,無論是誰,都有權力決定自己的去留。
趙雲顯然也是一個嗅覺異常靈敏的人,一但嗅到危險,他便走了。
劉備不恨他,絕不恨他,他對他隻有感激,因為有他在,他才不會有後顧之憂。一個男人,若已有了後代,那麽自己的死活,便似乎不是那麽重要了。
參天的大樹總是不容易折倒,但是他還是要防止自己折倒之後,沒人再去保護那些嫩芽。
現在他已不必顧慮的太多。法正已用一種很神秘的手段,送來了那南蠻妖物,南蠻夫婦現在也已是劉備的手下。
劉備微笑,將這妖物交給香香,這妖物便化成了香香手中的孩子,而這妖物對一個普通人,絕不會有什麽害處,但對諸葛亮卻不同。
徐庶的藥,也在很機密的情況下交給了劉備,所以,黃忠病死了。
實際上,黃忠是和徐庶去了一個很機密的地方。法正,徐庶,黃忠,這三個人,已隨時都可以出現在劉備身旁,聽候他的調遣。
不巧的是,關羽卻真的走了,他在那一戰中,似乎經曆了太多的事。
道義,背叛,原則,背信,敵人,朋友,生存,掙紮。許多事都已顛倒,許多事都讓他萬分痛苦,到底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什麽是正義,什麽又是邪惡?
他雖然在那痛苦中活了下來,但是劉備卻明白要讓那傷口愈合,卻要很長的時間。所以,關羽走了,但他並不介意,有那三個人,已足夠。
他,正等著那個時機。
那個諸葛反叛的時機。這件事解決掉後,他們三人或許就可以悠閑地喝一些酒。過一些閑雲野鶴的日子。
他已經決定,隻要諸葛做的並不是太過分,他說不定會將自己的勢力,托付給他,因為若有一樣東西你並不十分珍惜,而對方卻是十分看重的,那麽你何不給他呢?
人最難的就是放下。劉備並不是一個舍不得放下的人。
一個人失去了太多的東西時,總會學會如何放下的。
但是,這個人的要法,也同樣關鍵。
沒有人喜歡被別人的權謀糊弄,若是他敢做出不利於他的事,那麽,他便會殺了他,縱使將自己的基業毀掉,他也絕不會將他交給一個叛逆之人。
可是,世事本就難以預料。
正當他以為自己已準備充分時,他忽然遇見了一個老者。
這老者微微地向他一笑,眼神中忽然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我下麵說的話,你要記住。”這老者淡淡道,而劉備看著他的眼睛,意識卻漸漸模糊,他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人……
“於吉……他不是在半年前,已死在我的劍下了嗎?”這是他最後的想法,然後他便倒下,當他再起來時,正在香香的懷中,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香香微笑著道:“你呀……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麽睡在了地上?”
劉備看著她,眼中也充滿了溫柔,可一些事,卻似乎在他腦中已淡化,無論如何,卻再也想不起來了。
那些遺忘的東西,似乎很重要,可那些事,到底是什麽呢?
【希望與絕路】
桃園。草木已凋零。
諸葛亮漫步在桃園之中,景色淒涼,他心中也忽然有了些蕭索之意。
花葉飄落,亂花是不是真的能迷醉人的眼睛?望著飄落的花葉,他忽然有些失神,他的計劃,本已要敗露了。不是他偽裝的不好,而是劉備在法正出現時,就已開始監視他。
被人監視並不好受,而且,一個人若開始懷疑你,那麽無過也是有過,何況他這個計劃,或者說是任務,本就要在暗中做許多事,他一直掩飾的很好,但是這次赤壁之戰,雖然馬謖告訴他法正必死無疑,但是卻有人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法正還活著。
他活著,自己就得死!
但是,劉備為什麽還不動手,他在等什麽?他本已感覺很疲勞,很累。什麽也不想幹,什麽也不想再做。他已動用了馬謖,他手下當然不隻馬謖一個弟子,他甚至已準備給他的第二位徒弟寫信,他相信,以三個人的力量,他們還可以全身而退。
月英……這麽多年了,我似乎確實錯了,我本不該為了那個人,而將你封印在八卦陣內的。
可是事到如今,我們還能在一起,平平靜靜地過日子嗎?
這些事,本都是很簡單的事,是每個平凡之人都能擁有的幸福,那些平凡的人,大多渴求的,確是諸葛亮這種人的地位和權力。妻子常常罵丈夫無能,丈夫呢?對於諸葛亮這樣的人,自然是又嫉妒,又敬畏。
隻可惜,他們不知道諸葛亮,現在隻渴求著最簡單的幸福,可他卻得不到,因為他已不能回頭!而且,他已失敗。他更不能放了自己的妻子,因為他對付不了那個人,至少以一個人的力量,絕對不能!
那個人的力量已經在赤壁之戰後,越來越強大了。
而自己唯一做到的,卻是用盡了七星之力,逃離了那個人的監控。
他的路在哪?就算是他逃走了,又會不會有容身之地。
劉備的地盤自然容不下他。北國之人更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他當然更不能去那。一時之間,他居然覺得天大地大,可他卻已無處容身。
可就在前兩天,他也是在這桃園之中遇見了一個人,這個人居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本已無路可退。但這個人的出現,卻又給了他希望,也同樣將他逼上了絕路。因為,他,讓他的計劃,得以繼續。
放下真的很難嗎?其實以現在的狀況,他完全可以將這計劃告訴劉備,那樣,遠比實行這計劃容易的多。
為什麽,人隻有在被逼到絕境之時,才懂得放手?是不是在誌得意滿時,他們已迷失了自我,迷失了一些很簡單卻又不可或缺的東西?
他也說不清,但那個協助者,現在就在他的麵前,對著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