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雖然依舊很冷,但早晨的空氣卻要清新很多。
曹操已離開他豪華的宮殿,現在的他,就在一間小木屋中,品著茶,靜靜地望著窗外,這樣平靜的感覺,已消失了很久。自從他與眾多所謂的俠客殺死了那那位負傷的最強劍客,他的征途,亦或是說他的詛咒便已開始。
他這一生,似乎從未停止過思考,可如今卻不同,他已不願想的太多。
命既由天定,他隻掌控他所能掌握的那部分就好,與其在修習武功,磨礪劍術,不如在大戰之前,好好放鬆一下。
因為,此刻的他,忽然有了一種感覺,這個舞台,已經漸漸離他遠去,這或許就是他的最後一戰,無論勝敗,這一戰之後,他都想淡出這個舞台了。
他已有些倦了。
想當初,他覺得放下自己的權力,是一件絕不可能的事,但是這兩天,當他真的一個人靜靜地坐下來,靜靜地思考之後,他忽然明白,除了那樣地活下去,還有許多新的生活方式可以嚐試。
可是,他還要參加這一戰,他必須要與司馬懿有這一戰。
隻因為他是獅群的首領,隻因為他是曹操!
每個人都有疲憊,懦弱的一麵,曹操也有,但是,他的這一麵很少出現,就算是出現,他也隻願一個人默默承受,或許曾經也說給過她的妻子吧?
他陪伴他妻子的時候,並不多,但是那短暫的時光偶爾回憶起來,卻是那樣平靜而溫柔。隻可惜,曹丕已死,他生命中大多數重要的人,都已先他一步淡出了這個舞台。
也該是落幕的時候了,他隻希望這最後的一場戲,他能夠演的精彩一些。
雖然孤寡老人的心中,大多數是倔強和絕望。但,他的生命卻並不僅僅是這些,他還有最後的戲要唱,他還有一個兒子活在人世間,曹植雖然現在並不知在何方,但是,在赤壁的時候,曹操已確認,他的兒子已有了成長,已有了一頭幼獅的樣子,所以,他還有新的希望。
那,便已足夠了。
接著,他又想到了蔡文姬,這個流落異鄉的孤女,最後終於也有了歸宿,說起那段經曆,或許有些荒唐吧?
那是在他定南蠻之後,偶爾遇到的一個番邦,那些異族的蠻荒之民綁架了許多漢族的女人,正準備帶回番邦,被曹操眾多兵將震懾退去。
不過後來,曹操走後,那群護送女人的兵士,卻遭到了番邦的逆襲。
據說這時候,來了一位神勇的少年,擊退了番邦。
那群姑娘之中,自然便有蔡文姬,而蔡文姬也和那位少年情定終身,在獨自前來拜謝曹操後,便與那位少年雲遊而去。
曹操也曾問過,那位少年為何不來見見他,或許他可以提供給他很好的機會,不錯的待遇。但是,蔡文姬卻告訴他,那是一個生於北國,而卻早已被北國遺棄了的人,他現在已有了新的歸宿,所以,還請曹公見諒。所以曹操也並沒有深究這件事。
但如今想來,他若留下那少年,此刻的局勢,可能便大不一樣,若他當年沒有施以援手,那群姑娘,可能早已入了番邦,生死未卜。雖然當年曹操隻是隨意而為,但卻改變了那群姑娘的命運,而此刻,那時的決定,在某種程度上卻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曹操從未想到,蔡文姬會在這個時候來到北國,僅僅是為了報當年之恩。
因果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昨日之因,可能便會成為今日之果,而今日之果,又可能變為明日之因。曹操感謝蔡文姬,也感謝自己當年一時的善心,正確的選擇。
然而,到了決鬥的那一天,他又會見識到什麽樣的因果呢?
或許也隻有蒼天才知道吧……
【影與根】
或許人老了的時候,大多已願安於天命,但曹植並不老,而且他相信自己就算是老了,也絕不會卑微地順從於天命。
因為他明白,完全地順從,並不會得到幸福和安定,在這樣的世界,他所能選的唯有抗爭,雖然直到現在,他有許多事情並沒有改變,但是,他若安於天命,或許就會有更多人要死,或許,就連自己也早已不在這人世。
直到絕望之前,他絕不放棄。
他現在就在謀動自己的計劃,準備救出他的父親。
如今,他已根據在北國的各位影子收集的情報,整理出了幾件事。
關於張頜,已在聽聞龐統的遺言後,調查得知,曹操與司馬懿秘密約戰的地方,便是忘劍峰,而張頜的手下的力量,動向不明。而且,曹植直到仙子,也並沒有摸清張頜的手下,到底培養了多少殺手。但似乎,這次護山之人,正是張頜。
關於賈詡的調查,賈詡以及手下眾人失蹤,調查賈詡的一名影子失蹤,另一名影子跟隨到了賈詡的另一小股部隊,不過,由於對方行動迅速,且皆是分頭行動,最後也沒有絲毫結果,最後調查結果,賈詡行蹤不明,動機不明,不排除此刻已逃出北國的可能,其組織疑似接三。
這位曹植在之前,並未十分留意的人,本因人手不足,而僅派出了兩名影子進行調查。而此刻,卻成了曹植心中最大的隱患。
關於徐晃,此人自從曹仁一役,便帶領大部分手下,身居北國黑街,手下之人,似乎總有些細微的動作,不知道是出於他人安排,還是徐晃自己所為。
曹植此刻忽然有了一些憂慮,他手上的這些人,能不能救出曹操。
就算他集中所有影子,能突破張頜的防守,但如果,司馬懿安排了賈詡在背後夾擊他們,他定然就會全軍覆沒,而徐晃,徐晃到底是司馬懿安置在外的棋子,還是他真的脫離了司馬懿呢?
這一戰,僅僅靠自己,真的能救下曹操嗎?
他現在忽然有了一種冒險的想法,他要去找徐晃談一談。
他仍在北國之時,對徐晃多少還是有一些了解的,而這些年在無月寒山的殺手生涯,也讓他對徐晃的所作所為,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若他是月光下的影,那麽徐晃在曹操那裏,便是深埋在土地之中,一直為曹操提供給養的根……
而這一次談話,若是失敗,自己在黑暗中的行蹤,便要完全暴露在陽光之下,也就是,他可能直接迎來的便是永久的黑暗,但若是成功,便可能是一個強大的助力,他決定賭一下。
人生本身就是一場賭博。
於是,兩個同樣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即將相見。
【北國黑街】
曹植已來到北國的黑街……
這條街很熱鬧,賭博的人,在露天的酒館敞開胸懷喝酒吃肉的人。隻可惜,這熱鬧卻並不屬於曹植,他走在這條街,顯得那麽陌生孤獨,就仿佛自己與這條街完全格格不入一般。
他剛剛走入黑街,便有個衣衫襤褸的人跟上了他,黑街的小巷,擁擠幽閉,曹植不想再這裏暴露行藏,故意將其引到小徑,轉了幾個彎,他便被兩個人堵在小巷之中。
他們看著曹植呆滯的目光中露出了貪婪的神色。兩柄鏽跡斑斑地短刀已拔出,然後便逼著曹植將身上的錢交給他們,這時,路邊行人見到如此情景,竟僅是匆匆離去,低矮的小樓上,立刻傳來了關緊窗子的聲響。
漠視,這裏的人,似乎對於這樣的事已斯通見慣,他們的心似已麻木。
這兩人不是曹植的對手,第一個人倒下時,第二個人便已倉皇逃走。曹植並沒有殺他,他隻是放走了這個人。
他從未想過,世界還有這樣的一麵,那是另一種“黑”。
黑,並不是說這裏有多肮髒,而是說這裏的人,不像是人,他們這些人,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卻已失去了活著的尊嚴。
他們遵從的已僅僅是生存的本能。曹植心中忽然變得哀傷,他明白,沒有誰希望自己這樣活著,如果他生活在這裏,長久的冷漠,也定然會使他麻木。
可是,他也明白,一個男人,不該有太多的哀傷,因為那種情感,隻會使人變得軟弱,他若想改變這一切,唯有讓自己變得堅強!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父親和司馬懿的那場決鬥,也定是他的父親安排的,那一年的敗戰,或許便是導致“黑街”這樣怪異的存在,這些年來,他的父親也定然做了許多工作,改善這種現象。現在,他一定已不願再看見那曾經的“地獄”再現。
所以,他才沒有選擇大肆與司馬開戰!
這也正是曹植此時的想法,就在這一刻,他忽然感覺自己竟和父親在某一方麵竟是如此相像。
當他再次走回黑街的主路,賭博的幾個大漢已起身,將曹植圍住,剛剛他放走的兩人,正鬼頭鬼腦地看著他,看來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你不夠強,便要被吃掉,曹植已在手上默默運起殺氣,可還未來的及出手,便聽見了一個聲音。
“你們退下。”
幾個大漢如狗聞虎至,威勢大減,左右屏退兩旁。
然後,曹植便看見了徐晃。
【抉擇】
“你來找我?”徐晃已將曹植帶入自家的大廳,然後便如此問道。
“我是來找你的。”
“你若不是來找我,我想你永遠也不會踏入黑街這樣的地方半步,是嗎?”
曹植並不否認,但他不來,不過是他不想看到自己不願看到的景象罷了,就像是一個國家的君主,總不願去看那些自己國家貧苦的地方,而一味粉飾太平一樣,說到底,那不過也是自己對自己的一種欺騙罷了。
“我隻是也沒想到,你竟然會來到這裏。”
“這裏?哈哈,看來你對我了解的,並不多。”
“確實如此。就算是尚在曹公身邊時,我對你的了解,也確實隻是‘認識’你這個人而已。”
徐晃長歎了一聲,道:“這或許就是因為,我也是出身於黑街的緣故吧,你對這裏的人,或者事物,似乎有一種先天性的排斥。”
曹植似有些驚訝,“您也是黑街之人?”
“原本就是……做為北國之根,不斷地從暗處吸收給養,提供給曹公,而這給養便來自於‘黑街’,這樣的事,不是很好理解嗎?”
“……那麽,你在黑街的身份,應該類似於君主吧。”
“在曹公征召我之前,我一直就是這裏的頭目。我想……你也應該明白這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這裏的人,大多不會血術,但是為了在戰鬥中生存,所以,幾乎每一個有名目的人,都有獨特的能力。”
“曹植點了點頭,我大概明白了,您的那種封鎖對方氣力的力量,或許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修煉出來的吧?”
“算是吧。”
“如此說來,您還算是十分良善的人,就算是為了生存,也絕不會輕易傷人性命。”
徐晃忽然冷笑道:“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
“什麽事。”
徐晃一字一字道:“我是為了活下去,所以才不會傷人性命的,絕不是為了什麽所謂的良善!”曹植的表情似乎很複雜,徐晃觀察曹植表情的變化,接著說道,“因為在這個地方,一個人的武功再強,也絕敵不過幫派。在爬上頂點之前,若是結怨太多,我絕活不到現在……黑街之人的生存法則,就是一切為了自己,隻要自己能活下去,無論做什麽樣的事,都絕不會有人責怪他的。受不了這些的人,早已逃出了黑街,絕不會繼續在這裏生存下去的。”
“所以,你選擇了背叛曹公?”
“我知道,你一定知道這件事的。”
“我知道。”
“那麽,你為何來找我。”
“因為,我相信,你不僅僅是那樣的人。否則,曹公定然不會如此信任你。”
“信任我……你想天真的什麽地步?為了能活下去,曹仁已死在了我的手上,這些,你也一定知道吧。沒想到過了這些年,你的想法還是和被你父親趕出去時一樣,就像是一直在想象這世界是完美無瑕的,但是,像是黑街這樣的地方卻一直假裝視而不見……什麽時候,你才能看清這世界的本質呢?”
曹植沉默。
徐晃大笑道:“你想沒想過一種情況?”
曹植忽然抬頭看著他。
“我或許就是司馬懿安排在這裏,等著你上鉤,取你性命的人。”
“想過。”
“那你為什麽要來?”
“答案,你自己也已說過,一者,好虎不敵群狼,二者,我就算是一直看著好的一麵,一直隻能看到自己所能看到的東西,而對那些自己厭惡的東西視而不見,也絕不會拯救想救的人。
我明白現在自己的力量,就算是能強行突破張頜那一關,對於隱藏在暗處的賈詡,卻是絲毫沒有把握,若是遭到夾擊,必定全軍覆沒……我今天來,不過是想賭一把。
若是從一開始便已輸了,那麽,我也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至於你說得,你殺了曹仁,若是不是今天這個狀況,我或許就會帶著我手上所有的人,來找你尋仇,而並不是這麽坐著,和你聊天了。”曹植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徐晃忽然感到了一股劍氣,曹植身上並沒有劍,那劍氣似乎就發自他的雙眼。
徐晃卻似乎有些驚喜,道:“看來這些年裏,你也已有了些王者之氣。”
曹植沉默,他隻是沉默地看著徐晃。
徐晃也看了曹植,半晌,點了點頭,道:“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賈詡的事,你不必太過擔心。因為,他消失,不過是因為司馬懿早已不再信任他了。”
“可是……這有沒有可能是司馬懿的計策?”
徐晃冷笑道:“男人的話……若是瞻前顧後的,就什麽也做不了了,如果你跑的夠快,還用擔心你的對手會追上你嗎?”
曹植又是沉默良久,點頭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隻是,您願不願意和我一起……”
徐晃忽然冷笑道:“我這樣的人,早已不值得任何人信任,何況……我已動了曹家的人,也並不願再與曹公見麵了……而且,我也想過兩天清閑的日子,活在黑暗中的感覺,很累。”
“我懂。”
“話已說盡,恕不遠送。”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您說了這些話。”
曹植一頷首,轉身大步踏出徐晃所居住的庭院。
徐晃卻似饒有興致的看著他的背影,道:“幼年的獅子,看來終於成長起來了。”
而不消片刻,便有一人飛身進門,跪倒在徐晃麵前,道:“大人,您叫我們調查的那些人,已全部找到,他們似乎準備就在後天,在忘劍鋒下集結。”
徐晃:“哦,那麽另一波人馬有動靜嗎?”
“另一波人馬,似乎曹公已自己親自出手對付……而那些人似乎就是曹仁的手下,近衛軍的精兵們。”
徐晃冰冷的麵孔上,似乎露出興奮的神色,他自言自語道:“老頭子……早已計算好這一步了嗎?”然後,他似想起了什麽,又問道:“對了……賈詡在哪裏,知道嗎?”
“抱歉,我們一直沒有發現他的蹤跡,而且,他現今被我們找到的所有手下中,一共缺了九人。”徐晃的人,此時早已調查出了賈詡全部人馬的所在,可見其手下辦事之精細,他們精細的甚至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哦,我知道了,那麽,暫時先不去管他。”
“屬下,請求指示。”
“綁架華佗家屬那一幫人,我們撤手,這樣我們就有更多的人手來對付那幫兔崽子了……時間的話,我們也定在後天,當他的人出現之時,便準備將其一舉殲滅!僅僅訓練了三年多一些的殺手,就敢和整個黑街叫板,該是讓他們嚐嚐苦頭的時候了。”
來報之人道:“是。”然而,他卻似有話要說。
“你還有什麽要說?”
“屬下有件事不明白。”
“問。”
“您既然決定不幫曹公,又為何要如此盡力,對付賈詡呢?”
“因為我這本身就不是在幫他,而是為了盡力洗清自己的恥辱!”徐晃說完這句話,表情似乎又恢複到了平日的冷靜,“你且去安排吧,此次計劃,決不能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