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照仰頭看了一眼欲暮的日色,那日光在汴河的水麵上鋪出一層金色的光輝,行人來往如織,水波粼粼,碎金躍動。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重走上刑台,從身側侍衛手中接過一壺酒,親自斟滿了一杯,湊到蘇時予唇邊。
宋瀾不傷蘇時予的性命,卻認準了他受了落薇的指使,用了重刑逼他開口。
或許是嗅到了酒香,蘇時予含混地張了嘴,喝盡了他手中的那杯酒。
辛辣的酒水劃過喉管,他勉力睜開被血汙糊住的眼睛,看向衣冠楚楚的常照:“平年兄……”
常照道:“倘若今日天陰有雨,不可行刑,或許你還可以多活兩日,叫他們想到來救你的辦法。自從你反咬我之後,他們想盡了各種辦法救你,可惜朱雀守衛森嚴,又在禁宮深處,今日陛下朝令夕行,你說,他們還會來救你嗎?”
蘇時予輕輕地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常照聽不出這笑聲中是嘲諷多些還是愉悅多些,不過此時他亦無心多顧,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春雨連綿這些時日,今日天色卻這樣好,你一路從禦街過來,看見了什麽?”
蘇時予斷斷續續地回答:“街道、百姓……遊船,與平時並無不同。”
常照道:“你瞧瞧周遭圍觀的這些人,他們中有人在說你年少風流、歎你怎會落到如此地步,更多的人,什麽都不知道,隻說東市斬首之人必定罪大惡極,揣測你從前是不是偽裝。這就是你們要守護的東西、守護的人嗎?”
蘇時予費勁地抬起頭來瞧著他:“你……你……”
常照與他對視,忽地發現他的目光中不知何時竟然帶了一絲悲憫之情。
“這樣的話……你從前不曾說過……你……因何對他們失望?”
常照皺著眉,避開了他的視線,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