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不壞

第106章 好生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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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上海一路,丁昭抱著狗坐後排。也許是意識到即將來臨的新生活,叮叮車不由興奮,恢複稍許活力,始終扭頭盯著窗外。

大狗靠著他的身體微微發抖。高速深夜沒有景色,一盞盞照明燈掠過丁昭雙眼,他眼皮打顫,抱緊叮叮車,忍不住又淌眼淚。

抽泣聲被音樂蓋過。程諾文打開車載音響。他是最稱職的司機,駕駛平穩,歸途的四個小時不發一言,給足乘客宣泄空間。

駛進市區高架,車直接開去寵物醫院。半夜值班的醫生還是那張熟麵孔,見兩人帶另一隻狗來看病,頗感意外,呀一聲,問:“你們還有另外一個兒子呢?”

丁昭:“沒有‘我們’,叮叮車是我養的。”

醫生理解錯了:“噢,一人帶一個是吧。”

丁昭不再解釋,詳細說了叮叮車的情況。醫生聽完,安排叮叮車去做檢查,丁昭全程陪在一邊。等結果出來,醫生看過,麵色嚴肅,讓護士幫忙照顧,找丁昭私下交流。

“我也不轉彎抹角了,情況不理想,腎衰晚期,心髒也不太行。它年紀大了,最好不要折騰,我建議是這幾天有空先來輸液,然後我會針對它的情況開點藥和處方糧,按時吃,之後要是有什麽別的問題,你再過來。”

丁昭握緊手,問還有多久。醫生看他那張臉,也不忍心,“說不準,可能……總之多花點時間陪陪它吧。”

回診室時,叮叮車提前聽到腳步聲,看到丁昭進來就咧嘴,口水亂流。丁昭拿紙擦幹淨,用毯子包好帶它出去。老狗七十多斤,以往叮叮車癱在他身上,他老開玩笑,嫌它重,現在隻覺得重些好,有重量才踏實,不會那麽快離他而去。

程諾文還在等候室。今天兩程高速,他總共開了八個多小時,鐵人都要吃不消了。丁昭出去看他垂頭坐在那裏,一下下揉太陽穴。

丁昭戳程諾文肩膀,對方猛地抬頭,看向叮叮車,“怎麽樣,還好嗎?”

金毛咕嚕一聲,不接他好意。

上車再講。丁昭向他伸手,“車鑰匙給我,回去我開。”

程諾文本想說沒事,我不累。丁昭多瞥一眼,沒聲了,鑰匙交出去。他上車進後排,丁昭給叮叮車綁好安全座,說你坐副駕駛,和叮叮車一排它會踢你。

老狗看他眼神仍是警惕,程諾文作罷,照辦了。

少有這種時候,丁昭開車,他坐。也有好處,得以盡情觀察,畢竟自己開的時候不能分心,偷看都要計算好角度與時間差。

中間吃個很長的紅燈,丁昭手搭在方向盤上,冷不防轉過頭:“你知道我們要做江天禹的項目了吧。”

視線收回不及,程諾文沉默兩秒,說知道了,Kate和我說過。

“回報很可觀,而且也算拓展新領域,畢竟是江天禹主理的牌子,投資方願意砸錢,做好了不僅能當案例,還有機會碰一碰更多資源,業務線也能拉得更廣——”

丁昭與程諾文分析利弊,程諾文聽。直到兩分鍾過去,紅燈轉綠,他沒有一句反駁。

說得都對,丁昭已經可以自己分辨好壞優劣,無需他來指導,甚至丁昭更不畏懼挑戰,不會像他那樣拿什麽感情的借口遮掩——合格的廣告人總是眼光銳利,能夠精準抓住每一個機會並加以利用,所以他們才能不間斷地做出優秀的洞察與創意。

這種拋開表象捕捉本質的能力,有些人好運,天生擁有;有些人後飛,需經曆漫漫錘煉。BD一年半,丁昭沒有分秒浪費,比他預期成長更多。眼界視野,拓寬不止一點半點。領養小組的人也說過,初創時要不是有丁昭托底,這個組織根本撐不下去,他們因此信任、依賴他。

當初沒白求Kate,重來一遍,回到那個絕路,程諾文還是會做相同選擇。

對方的世界已變得非常寬廣,很多人進來,很多人認識,不缺自己一個。程諾文收回目光,“你覺得好就好,隻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會支持你,再說做業務,與客戶來往很正常,你也不用特地告訴我。”

丁昭沒應聲,等程諾文再看過去,他眉頭微皺,並不高興的樣子。

程諾文以為哪裏說得不夠妥當,正琢磨,丁昭開進小區,他停車練得不好,倒了兩把才停正,一臉不爽地對程諾文說可以下去了。

連著幾天不來問自己,起初覺得奇怪,後來看程諾文不像焦慮,是心煩,丁昭就猜到無論誰透風,對方已經明白江天禹來找自己做事。今天他當他的麵講清楚,工作就是工作,他有分寸。程諾文倒好,聽完給他來一句“你不用特地告訴我”。

到現在還隻會嬰兒爬,蠢死拉倒。他留程諾文一個拿行李,自顧自抱著叮叮車上樓,安頓好之後,下二樓接叉燒。

淩晨時分,郝思加揉著眼睛告訴丁昭,狗遛過了,但它不見你們,叫了一晚上,你們再不回來我要和它打架了。

叉燒擠出門縫,見到丁昭,它高興得麵目全非,飛撲到他身上,旋即發現什麽,放開他,圍在丁昭腿邊汪汪兩聲。

應該是聞到叮叮車的味道了。丁昭做個手勢,讓它停下。小狗閉上嘴,跟上他腳步。回到家中,它見程諾文正在給一隻從來沒見過的大狗鋪狗窩,立馬急叫,毛都豎起來,在丁昭和程諾文之間來回跑。

寶的家!我的家!它急了,害怕有外麵的狗來搶地盤,自己不夠乖會被扔出去,一時緊張,嘴巴一張要咬叮叮車。丁昭立即捉住它,指著它鼻子厲聲說不許咬!

小狗屁股挨上一巴掌,著實不解,它以為丁昭有了別的狗,不再喜歡自己,仰頭嗷嗷大叫。

丁昭精疲力盡,他比叉燒還想哭,瞬間臉色鐵青。小狗以為他在生氣,更加委屈,叫得越發大聲。

懶洋洋的金毛這時撐起身體,搖搖擺擺走到叉燒身邊,它低頭嗅一嗅小狗,輕輕用鼻子拱它後背,隨後趴到地上,來回晃尾巴。

麵對叮叮車釋放的善意,叉燒震驚,小狗腦袋拉響警報:它裝乖!它壞壞!

叉燒收回牙齒,伸腿試探一番,叮叮車安靜趴著,任由小狗亂來。對方身上有丁昭的氣味,它能感覺到主人一定很喜歡這隻小狗,但凡主人喜歡的,它都會學著喜歡,哪怕是一隻凶巴巴的小型雜毛大耳朵,對叮叮車來說也是一家人。

兩隻狗一來一回,氣氛稍見好轉,丁昭與程諾文散去臉上陰霾,同時長舒一口氣。

為防萬一,丁昭將叮叮車的狗窩拖進房間,讓它們分開住。晚上睡覺,叉燒在程諾文胸口打滾,要它爸給自己一個說法。

程諾文被它逼得沒法睡覺,捏住狗鼻子,說你今天表現實在不像話,叮叮車是丁昭的狗,是家裏人。

臥室傳來叮叮車上了年紀的呼嚕聲——三口之家豈容他狗酣睡!叉燒耳朵豎起,給程諾文來個前腿攻擊。

程諾文臉一黑,拎起它扔到邊上。笨死了,也不知道到底隨誰,真是一點說不聽。

家裏兩隻狗不對付,隻需一天,足以令程諾文頭疼。

叮叮車從見麵開始就不太喜歡他,他白天給金毛喂食喂藥,大狗理都不理,偏偏頭示意:放下,走開。

叉燒更作,趁著丁昭上班不在,屢次挑釁叮叮車。還好叮叮車對它有耐心,小狗在麵前張牙舞爪,它當叉燒給自己文藝匯演,躺著欣賞。叉燒跳來跳去累了,它舔舔爪子,伸過去蓋小狗臉上,以示做得不錯。

嗷!叉燒摸不透這隻老狗的想法,氣都撒給程諾文,他現在是兩頭不討好。

唯有等丁昭下班,家中才有短暫和平。丁昭和Kate打過招呼,急事都推了,每天準點回家帶叮叮車去輸液。程諾文原想代他,丁昭拒絕,說不用,我想親自照顧。

沒辦法,程諾文隻好和叉燒留守在家,一人一狗互瞪,怪我怪你。

丁昭白天上班補坑,晚上帶狗看病,半夜叮叮車發出任何響動,他都立刻驚醒,去窩裏看它情況,睡眠不足,頂著兩個眼圈。程諾文看不過去,勸幾回不見效,最後一次,他認真說你不睡覺,身體垮了誰來管叮叮車?我幫你守夜,有問題隨時叫你。

他把叮叮車的窩拖回客廳。叉燒不樂意,拿屁股對著他,程諾文也不和它多廢話,小狗若有放肆,一定收拾。

如此堅持輸液一周,叮叮車情況有所改善,肌酐指數下跌,不抖了,也能夠吃得下東西。丁昭大受鼓舞,認為叮叮車一定可以挺過去,醫生見了,歎聲氣,拍拍老狗腦袋,說明天再來吧,當天使的名額有限,還輪不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