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邓砚尘带兵巡卫归营时,看见脚下的土地渐生薄霜。
营帐前守卫着的将士面色不佳,见他下马凑过来低声道:“邓将军, 朝廷派的监军太监过来了, 人此刻就在里面。”
邓砚尘朝营帐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可带来了增援部队?”
执勤将士垂下眼睫, 摇了摇头。
邓砚尘沉默片刻, 摘了头顶的盔甲,大步入内。
帘布一掀, 一位带着高挺墩帽的太监正悠哉地坐在主位上喝茶。
见邓砚尘进来,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行了个并不端正的礼。
“邓将军, 咱家奉陛下的命令前来北境行监军事务, 还带来了粮草补给。”
太监昌吉皮笑肉不笑, 抬手朝外头一指。
邓砚尘顺着这太监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身侧站着的长青身上。
见长青点点头,邓砚尘转身客套道:“公公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已经命人收拾好营帐, 还劳公公移步。”
昌吉还是头一次做到监军太监的位置上, 背靠着干爹高公公, 又花了不少银钱打点着, 一时也算飞升一把, 不免生出了几分洋洋得意。
皇帝素来对靖安侯府有所忌惮,此番派遣诸多监军太监前往各个交战地, 一来是为了时时掌控各地真实情报, 二来是想通过此举一点点削弱主将独断专行的号召力。
邓砚尘不似靖安侯,他只在朝中挂了个不高不低的军职, 暂代北境主将之责,算起实权来甚至未必如昌吉这个内臣。
闻言,他也没多客气,在亲卫的带领下朝着备好的营帐扬长而去。
人走后,长青皱着眉蹭到邓砚尘身边,颇为不满道:“边关将士们风餐露宿,他们一个个倒是把自己养出金贵样儿来了。你没回来之前,安排住所时提的要求不下二十几个,真想乱箭把这群人射死。”
邓砚尘没做声,自顾自的拆卸身上的盔甲。
胸口的铁甲被解下后,他脸色一白,眉心微微抽了抽。
长青见状忙上前握住邓砚尘的手臂,看见他衣衫中央带着些暗红色的血迹,急道:“怎么回事,上次的箭伤还没好吗?”
长青挥了挥手,军医匆匆带着箱子过来要给邓砚尘清理伤口。
里衣刚一被掀开,胸口处的血洞里一团污血流淌下来。
军医盯着伤口处思索着,“这不对啊,将军的箭伤已经有四五日了,怎么还没愈合?”
长青盯着创口处细小的裂痕,问道:“是不是一直没得到好的休养,挥枪动作幅度大扯到了伤口才如此。”
军医一边清理伤口,一边涂药包扎,听见长青的话还是困惑地摇着头。
邓砚尘忍过了那阵药物的刺激痛,叹了口气道:“马上就要下雪了。”
长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营帐外阴郁着的天,北境的冬天总是比其他地方要来的早一些,雪下得也格外大。
每每入了冬,雪一下来很容易让队伍在风雪中迷失方向,面临饥寒交迫的困境。
他们来了北境已经快两个月了,起初长青还兴致勃勃地和邓砚尘打赌,过年之前定能击败敌军,拿到投降书风风光光地回京过年。
刚一过来时,大大小小地打了不少胜仗,也助长了玄甲军的气势。
无论是将士还是主将,都很难抵挡乘胜追击的**。
同巴图打胜得那场仗,连同着多日来的成功一时间冲昏了他们的头脑,沿路追过去时落入圈套。
长青和邓砚尘当即勒马,眺望向北侧时,果然看见一人单枪匹马地冲过来,正是等候已久的乌木赫。
在他身后,蛮人的铁锤军紧随其后,马蹄震得地面颤抖。
邓砚尘奋力掩护部队撤离,慌乱中不慎被一只箭矢刺中胸口。
这一次,饶是长青心里不服气,也不得不意识到蛮人是有备而来。
无论是作战方式还是军力,都比以往强上数倍,他们一早就做足了准备,就等玄甲军闯入棋局。
“增援之事朝廷一直未给答复,左翼损失的三成人马,尚未能得以填补。”
长青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明日再叫人拟一封文书送回去。”
邓砚尘眸色淡淡,没有再开口。
“昨日接到沿海交战地的来信,说侯爷那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长青伸手挠了挠头,“若是朝廷一直未能派遣兵马增援,兴许我们可以求助于侯爷.......”
后半句话他没说,但他想邓砚尘早已经心知肚明。
前提是,他们得撑得到靖安侯大获全胜的那一天。
“这次朝廷送来的粮草能支撑多久?”邓砚尘问。
说起这个长青面色更差了,“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
气氛有一丝凝固,先前打胜仗所带来的喜悦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邓砚尘看向营帐外,高悬于苍穹之上的月亮。
有人还在等着他尽早归家,向他讨一份岁敬,听他说一句吉祥话。
邓砚尘披上衣服,拿起放在地上的银枪。
“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
入秋后,天气转凉。
许明舒晨起时披上沁竹备好的氅衣,见天边迁徙的大雁穿过层层叠叠的宫檐向南飞去。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陪姑母住在别苑,平静的日子中也夹杂着些许风声。
自那日离家前同三叔的一番谈话后,许明舒近来听闻,都察院再次控诉户部存在贪赃枉法之举。
朝堂之上,七皇子萧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示证据,更携供词在手,细数户部尚书刘玄江任职多年犯下的诸多罪过。
内阁几经商议,决定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在内的三法司同审。
这一次,萧珩不留情面,案情仅仅进展半月左右,便查清有关刘玄江在内的十几条案件。
更是重新翻出了遂城税收和当年西北兵败一案。
消息传到别苑时,宫人一阵窃窃私语。
内廷中人看待事情的眼光同前朝不同,她们谈论的则是七皇子丰神俊朗,行事稳重果敢,有未来储君之范。
许明舒坐在桌案前画着山茶花,听见她们的议论声没有插话。
于现在的萧珩而言,皇宫里这点事凡是他想做的,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她虽不愿过多关注萧珩的事,可事关她三叔四叔在内,许明舒还是留心打听着。
此事能进展如此顺遂,说起来,她还是要承萧珩的情。
由他替代许昱淮站出来整治户部,倒是引开了风头,免去朝中众人对她三叔,对靖安侯府的诸多微词。
且他有承袭太子皇兄遗志的正当理由,内阁中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思及至此,许明舒描绘花蕊的笔尖一顿。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那天夜里,萧珩背对着她说的一番话。
如今的他,在学着去做一个好人。
许明舒没了作画的心思,她站起身朝院中走出去。
宫人一早刚洒扫完院中的落叶没多久,地上又星星点点地积攒了许多。
这个时节,北境已经快要入冬了。
邓砚尘送归来的家书每次都是写满了在北境发生的趣事,他一贯报喜不报忧,许明舒看完信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落下来,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不安稳。
“姑娘。”
身后有人喘息着唤了她一声,许明舒回头见昭华宫的女官芷萝拎着盒子过来。
芷萝朝她行了一礼微笑道:“姑娘,当日七皇子殿下救咱们娘娘于火海,这段时间娘娘一直昏睡着,奴婢便自己做主按照以往的规格备了份礼......”
芷萝神色显得有些犹豫,许明舒歪头看她道:“姑姑可是有事要我做?”
芷萝点点头,“礼虽是按照从前的规格备的,但奴婢觉得此事说到底是救命之恩,总得彰显咱们昭华宫诚意才好,您是娘娘嫡亲侄女,奴婢想着要是由姑娘你代娘娘过去便再好不过了......”
芷萝是自打姑母入宫便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官,行事思虑周全,此番给七皇子回礼倒也没错。
许明舒低下眼睫,思索片刻后还是答应下来。
酉时三刻后,许明舒带着沁竹乘坐马车在萧珩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大约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天色渐暗,萧珩自刑部方向乘车而归。
被候着的沁竹叫住时,他神色微微一怔,随即看向身后的马车。
他像是没想到许明舒能来寻他,一时间手脚僵硬不知该迈步还是其他。
片刻后,萧珩稳住心神,推开府们将人迎了进去。
许明舒搭着沁竹的手下了马车,一只脚迈入萧珩的府门看见眼前之景时,突然觉得脊背生出一阵寒意。
彼时已经日落,萧珩府中只亮着几盏昏暗的灯,除了把手着的锦衣卫以外,看不到一个女使下人。
整个府里光线昏暗,静得有些可怕。
前世,萧珩以自己年龄到了为由搬出昭华宫自理府门时,宸贵妃不放心他一人居住,特意从内廷寻了些靠谱的宫人依次嘱咐后送过去照顾他起居。
没想到重活一世,他却活得如此孤寂。
许明舒心神不宁在椅子上落座,萧珩递了盏茶水放在她右手边。
她侧首望过去,恰好看见他指节上的白玉扳指。
“端茶倒水这种事,七皇子殿下怎么亲自做,府里没有下人吗?”
“有,”萧珩扭头朝后面看了一眼,“吉婶年岁大了耳目不太清明,应当在后院没听见动静。其余的几个,兴许是在准备晚饭。”
“几个?”许明舒有些惊讶。
萧珩点点头,没再多言。
“你的那位表妹呢?”
她依稀记得,前世程莺儿是在她同他成亲之后,因着擅自做主恐吓宸贵妃一事,才被萧珩赶回老家的。
如今那些事都没能发生,程莺儿应当还是在他身边做婢女才对。
“陆续想起来一些事后,将人送去苏州府安顿,永世不得靠近京城。”
许明舒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多嘴一问,这事儿倒也同她没什么关系。
萧珩没去坐他一贯坐的主位,反倒是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隔着一段距离,二人相对无言。
许明舒发觉他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着,过分炙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他似乎并不好奇她为何来寻他,也不开口问她。
许明舒皱了皱眉,她觉得现在的萧珩面对她时,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就像是唯恐自己哪句话触及她伤心事,一直紧绷着心神。
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尴尬局面:“我今日过来,是感谢七殿下不顾个人安危,于昭华宫火海中搭救我姑母。”
闻言,萧珩眼里的光像是一点点暗淡下来。
他垂下眼睫,轻叹了口气道:“举手之劳,烦请告知宸娘娘不必记挂于心。”
“我姑母尚在昏睡,待她醒了,我会替殿下转达。”
萧珩面色如常,并不在意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咸福宫最近因为刘尚书的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这段时间应当不会惹事生非,你大可放心。”
许明舒顺着他的话道:“我不是担心她们......”
这话一出口,她便觉得后悔了。
察觉萧珩望向她的目光,许明舒借着喝茶低下头。
“养心殿内外如今大多都是我安插的人手,里面那位缠绵病榻,无论是圣谕,还是旨意都没有机会靠近宸贵妃。”
许明舒面色一凝,“你将养心殿的人调换成自己的人了?你想做什么?”
“没有,高公公敏锐心细,我只是些换了侍卫和女使。”萧珩抬起头,疲惫地笑了笑:“他死得太容易了,我会不甘心。”
新仇叠旧恨,两辈子的恩怨纠葛像是缠绕成一团的线。
剪不断,理不清,无论何时都难以逾越。
许明舒如坐针毡,兴许她今日就不该答应芷萝姑姑跑这一趟。
她站起身同萧珩辞行,“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萧珩随着她的动作站起身,“你想帮靖安侯府摆脱困境,一味谦逊退让,是不够的。”
许明舒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萧珩并不躲避她的目光,“其实你心里清楚,靖安侯府位高权重,这是明摆的事实。无论将来是谁做皇帝,都会对靖安侯府有所忌惮,即便是皇兄在世也是一样。”
许明舒看向他,眸光泛着寒意,“凡是人总有取舍,总要先维护自己的利益,又何况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但太子哥哥行事光明磊落,断然不会做出背后行刺之举。”
许明舒平缓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没有怨恨,没有怒意,仅仅像是在阐述一个他无法回避的事实。
萧珩背在身后的手按压着白玉扳指,关节处隐隐泛白。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虽然我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是小舒,我当真从来没想过去残害你的家人。”
许明舒转过头,不想再与他争辩。
靖安侯府树大招风,惹得朝野上下忌惮是不争的事实。
她四叔卷入户部贪污案中,也算罪有应得。
可她爹爹犯了什么错,他戎马一生极少涉足朝政,即便招人忌惮,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她姑母、母亲、三叔又犯了什么错?
“这些事终究还是因你而起,不对吗?”
萧珩呼吸一滞,薄唇微张没有反驳,“你说的对,所以我如今只想赎罪,我想帮你,帮靖安侯府摆脱此困境。”
许明舒皱眉,“什么意思?”
“刘玄江此番大祸临头,毫无翻身的可能,我担心咸福宫那边会以宸贵妃为突破口行激进之举,叫锦衣卫防守是怕有人传消息进别苑。”
许明舒不明所以,“我姑母?她尚在昏睡安稳待在宫里不出门,不会沾惹上是非。”
萧珩迈上前半步,看向她语气平缓道,“若是有人拿着一些宸贵妃在意的事逼她涉足其中呢?”
“我已经叫锦衣卫的人查清楚,宸娘娘不能有孕的真相是咸福宫那边放出的消息。”
闻言,许明舒面上血色褪去,她头脑飞速思索着近来发生的一切,有一个想法在不断清晰起来。
良久后试探地问道:“是皇帝...?”
萧珩点了点头。
许明舒周身一阵颤抖,从前她不是没怀疑过姑母身体的问题,但那么多太医多番诊治都说一切正常,宸贵妃也只能安慰自己只是没有缘分罢了。
如今想来,宫外的大夫一眼就能看出药方存在问题,满宫里的太医也都是知情的,只不过是得皇帝授意,不敢声张罢了。
可转念一想,连不能有孕这样的真相姑母现如今都已经平静接受,咸福宫还能有什么办法逼她涉足其中?
她抿了抿唇,看向萧珩道:“你所说的我姑母在意的事,是什么?”
萧珩胸口起伏了一下,下定决心般一字一字道:“沈国公世子沈屹当年战死沙场的隐情。”
话音刚落,面前姑娘的瞳孔在他眼前一点点放大。
萧珩垂下眼睫,许多事终归是要让她知道的。
......
许明舒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别苑的,一路上她整个人心神不宁,浑浑噩噩。
沁竹几次询问她,她都借口乏累避开。
应付完女官芷萝后,她站在寝宫门口,看着躺在榻上睡得安稳的姑母犹豫了许久没有上前。
她不确定姑母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万一是醒着,若是看见她这副模样,必然会问追问于她。
许明舒心口像是盛满水的木桶,稍一颠簸就有流淌的可能。
她轻手轻脚地离开寝宫,方才一只脚迈入自己房间内,像是全身被抽光了力气靠在门上,任由自己滑下去。
姑母宸贵妃许昱晴外柔内刚,善良心软,她天性里带着母亲侯夫人顾氏的慈悲,她珍爱家人,与人为善。
早在同沈世子成亲前她便知晓皇子萧鉴晟对她的爱慕,可她同沈世子情投意合,二人彼此眼中只有彼此,容不下别人。
许昱晴曾在大婚前明确拒绝过萧鉴晟,她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其他交集,没成想,婚后不久沈屹和沈国公父子二人双双战死沙场。
在寺庙带发修行的那几年,萧鉴晟时常过来看她。
知晓她不愿被人打扰,每次来只是站在远处从未靠前,独自安静地来安静地走。
有一个人能在经年岁月里,一如既往地对她心怀爱意,许昱晴的那颗平静的心逐渐起了些波澜。
再后来,怀着感激和忐忑,她便这样入宫做了昭华宫里的宸贵妃。
这些年,许昱晴虽是逐渐看清了帝王内在的敏感多疑,看清了光承帝对她和靖安侯府的忌惮和猜疑,但她从来没想过沈屹的死能和光承帝有关。
许明舒蹲在门前,捂着嘴无声哭泣。
外面的锦衣卫都是耳目清明之人,她不能被人察觉出端倪。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让沈屹的秘密就这么一直埋藏下去,不叫她姑母知晓。
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许明舒梦见自己小时候被抱去沈国公府的情景。
姑母牵着她的手行至国公府演武场,长廊下一个白衣青年正在擦着头顶细密的汗珠。
见她们过来,青年转身招了招手。
梦境中的许明舒欢快地喊了一声,“小姑父!”她松开姑母的手,跌跌撞撞地朝那人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彼时沈屹与许昱晴尚未成婚,她这一声喊出来,倒是惹得她姑母羞红了脸。
沈屹倒是不以为然,他一手握着银枪一手抱着她笑得灿烂,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糖递给许明舒,笑道:“来,姑父奖励你的!”
许明舒伸手接过了糖,撕开上面彩色的包装纸,甜甜地看着沈屹笑。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梦境中艳阳高照的天逐渐暗了下来,似有大雪伴着冷风袭来,乌云遮天蔽日。
许明舒在风雪中费力地睁开眼,见银枪枪尖闪过一丝光亮,她抬眼寻着光亮看过去,随即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沈屹站在尸山血海中,身上的盔甲被污血浸染。
血迹顺着银枪枪身流淌下来,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许明舒颤抖着唤了他一声,沈屹缓缓转过身,她这才发现他胸前已经被七八个箭矢刺穿。
未能等到她开口,她发现他的脸,他身上的衣服一点点发生变化。
分明还是熟悉的亮银枪,面前的人却不是沈屹,而是邓砚尘。
顷刻间,天地仿佛失了颜色。
许明舒猛地从**弹坐而起,额间渗满细密的冷汗,卡在喉间的惊恐被咽了回去,化作唇边一声呢喃,“邓砚尘......”
窗外的天将亮未亮,许明舒心口还在剧烈地跳动着,已然没了睡意,索性起身出门。
别苑的宫人见她起得这么早,感到有些惊奇。
许明舒顾不上解释直奔门前看向值勤的锦衣卫问道:“北境,今日可有军报传回来?”
锦衣卫小旗摇了摇头。
许明舒按住胸口,努力想使跳动地过于强烈的心平复下来。
她安慰自己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分明前几天还接到邓砚尘的家书,说北境一切安好。
她同锦衣卫小旗道了谢,转身正欲离开时,似是被门栓勾了一下,不过片刻手腕上朱砂手串散落了一地。
珠子落在地上,像是一滴滴鲜红的血迹。
许明舒盯着那段断裂的朱砂手串,心中的不安再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