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灼的話說完, 帳中就靜了下來,隻餘或輕或重的呼吸聲在兩人之間攀纏嫋繞著。
她有些緊張,等了半晌聽不到傅司簡的回應, 終是沒忍住淺淺地睜開眼去看——
入眼的一幕便是金色的光灑在他的臉上, 在英挺的鼻梁處分出不甚明顯的界限,無端讓顧灼覺得有種浮生若夢之感。
她緩緩抬眸, 視線掃過他的下巴,他的薄唇, 他的睫毛, 最後對上他深邃如夜的眼睛。
顧灼本想從中判斷他有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卻不期然被他眼底濃濃的歉意刺得心裏一疼。
她知道傅司簡在想什麽。
他覺得他沒付出任何代價就得了她的原諒, 是虧欠了她。
他覺得她還沒把脾氣撒出來就消氣了,是委屈了她。
他覺得他做得不夠好, 他覺得他對她不夠好。
他總是這樣——
她任何細枝末節微不足道的情緒, 都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心頭嗬護備至。
就算是她都不以為意的事,他也從來不會視為等閑。
可正是如此, 顧灼才更不敢跟他說她的顧慮。
現在,傅司簡大概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兩人在一起要麵對的阻礙。
等他意識到時,他肯定不會讓她遠離故土親人而囿於王府。
因為他知曉她的使命在顧家軍營中, 知曉她的抱負在邊關黃沙裏。
他必是舍不得讓她割舍自我價值做出讓步的。
他會把做選擇的為難留給自己。
可是現在因為她自行消氣這麽件小事兒, 傅司簡都覺得讓她受委屈了。
真的到了在她和朝政之間做選擇的時候, 他得愧疚成什麽樣?
在顧灼看來,傅司簡會選擇留在京城輔佐皇上是一定的, 也是應該的。
他們是一類人, 理智大於情感, 家國重過兒女私情。
她永遠不可能將傅司簡置於北疆防務之前,自然不會要求他事事以她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