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动作一下僵住, 暗自懊恼,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好烦啊,一点也不想现在看见他, 或者说, 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他们昨晚做了那种事, 还不止一次, 那些记忆历历在目, 感官清晰, 深刻到无法磨灭。
她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在计划离开。可一夕之间, 天翻地覆。
从前那些小磕小碰都好说,可到匕首嵌过玉瓶这一步, 那是不同的。倘若没到最后一步, 日后她离开皇宫,她至少还是清白之身。可现在, 不是了。
她与谢明峥有了夫妻之实。
纵然是情势所逼,她也不能怪谢明峥, 毕竟要没有谢明峥,她可能已经死掉了。在所谓清白和性命面前, 肯定选性命。
可是……
现在这样, 以后她出宫要怎么嫁人啊?
更重要的是, 现在变成这样,谢明峥得到了她的身体,更加不会放她离开了。
呜呜呜呜,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临春脑子一团乱麻, 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只委屈得想哭。在她心里,那种事与亲吻一样,都应该和喜欢的人做才行。
谢明峥看着她的情态,在床头的红木圆凳上坐下,道:“活蹦乱跳,看来已经休息好了。”
“没有。”临春终于出声,闷闷一句反驳的话,“一点也没有休息好。”
她现在浑身都疼,从脖子到脚,没有一处舒服的。只不过方才情绪太过激动,一时忘却了那些酸疼之感,这会儿又卷土重来。
怎么那话本骗人,说什么那种事多么多么快意舒爽,什么嘛,简直跟骑一天马有得一拼。
当然,好像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的确是骑了一夜的马。
临春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面颊顿时羞红,赶紧把脑子里的脏东西甩掉。她向谢明峥抱怨:“我现在一身都疼,都怪你。”
她讲话时黏黏糊糊的,听来更像撒娇。
谢明峥很受用,欣然承认自己的错误:“嗯,对,都是我的错。”
他这么坦然地顺着自己的话接下来,倒让临春一时无话可说。她怔住,看了眼谢明峥,觉得他今天有点奇奇怪怪的,好像很高兴似的。
临春拿眼打量谢明峥,从他眉目轮廓里发现了他的欣喜,于是更不高兴了。他当然高兴了,他都得到了自己的身体,他又什么不高兴的?
临春把嘴一撇,委屈更甚。
她的人生怎么这么惨,亲爹还没出生就死了,现在后爹亲娘也死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越想越难受,鼻头一酸,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小声啜泣着,而后渐渐化作呜咽,声音越来越大。
“哇呜呜呜呜……”
谢明峥眉心一跳,忙不迭哄人:“怎么了?哪里难受?哪里疼?请太医好不好?”
他伸手用指腹替临春擦眼泪,早猜到她现在的反应。
临春瞪他一眼,分明看见他勾起的唇角。她都这么惨了,他还笑?
临春登时哭得更凶了。
谢明峥替她擦眼泪根本擦不完,默然一瞬,决定转移话题:“饿了么?要不要传膳?小厨房炖了你爱喝的银耳莲子汤。”
“要喝。”她哭声中抽空回答。
碧云与朱弦二人在门外候着,不晓得里头情况,光听见自家娘娘的哭声。
“这是怎么了?娘娘得知自己做皇后了,喜极而泣么?”碧云不解猜测。
朱弦摇摇头,旋即听见里头人吩咐传膳,赶忙退下去传膳了。
临春兀自哭了会儿,自己止住了眼泪。事情已经发生了,哭当然无济于事,她只是要发泄一下情绪,情绪发泄完了,自然就不再哭了。
方才帕子被她不知道哭到哪里去,一时之间找不到,她正打算直接用袖子擦,便见眼前递来一块帕子。
临春瞥一眼谢明峥,道了声谢,接过帕子,擤鼻涕。
想不通,不想了,先吃东西。
已是晚膳,小厨房很快将膳食都摆上来,碧云朱弦布好菜,又都退到外间候着。陛下与娘娘喜欢独处,不喜她们打搅。
临春看了眼珠帘,嘟囔道:“我手疼,她们都走了,没人伺候我吃东西。”
谢明峥不语,临春撇嘴,正要费劲地抬起胳膊拿筷子,便见嘴边递来一勺银耳莲子羹。她抬眸,对上谢明峥视线,他道:“抱歉,都是我的错,害阿宝变成这样,我赔罪。”
临春微低下巴,就着勺子喝了口银耳莲子羹。银耳莲子羹甜浓软滑,生津润嗓,临春一下喝了小半碗。她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可疼了,干涩得很,想想也是,昨晚哭了那么久,能不疼么?
她吸鼻子,脸又垮下去。为什么同样是辛苦这么久,谢明峥看起来神清气爽的,自己却一副被压榨的模样?
太不公平了。
谢明峥又舀了一勺银耳莲子羹递到临春嘴边,临春摇头:“不想喝了,要吃那个。”
她眼神示意那碗鸭肉。
临春许久未曾进食,腹中空空,此刻觉得自己能生啃一头牛。
谢明峥颔首,收回瓷勺,就着瓷勺将临春不喝的自己喝了。临春瞪大眼睛看着他动作,“……那是我喝过的勺子。”
谢明峥嗯了声,临春皱眉:“你怎么一点不讲卫生啊……你不觉得恶心,我还觉得恶心呢……”
谢明峥将莲子羹咽下,眸光落在临春唇上。临春霎时间想到一些画面,捂住自己嘴巴。
“别看我!”她恼羞成怒。
呜呜呜,昨晚吃了谢明峥好多口水。瞬间觉得眼前的饭食都不香了。
谢明峥将那碗鸭肉拿至眼前,在桌边的铜盆里净过手,而后亲手将鸭肉撕下,喂到临春嘴边。临春低垂目光,看着他手里的鸭肉,张嘴吞下。
柔软嘴唇碰到他温热指腹,临春想到昨夜在那个黑漆漆的衣柜里,她的唇被谢明峥捂住,到无处发泄的地步,她张嘴咬了谢明峥的手。
而那时,匕首正深深嵌在玉瓶里,上下摆动。
那排齿痕,赫然在临春眼前,就在谢明峥的虎口往下一寸。
临春慌忙移开视线,身体往后倾几分,却不慎咬到舌尖。她疼得眼泪再次往外冒,捧着脸。
谢明峥倾身而来,着急问:“怎么了?”
“咬到舌……头了……”她泪眼婆娑地开口。
谢明峥托住她下巴,虎口挟持住她的下颌,让她张开嘴巴。临春被迫张着嘴,给他看自己的舌头。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嘴巴里,这种感觉实在诡异,临春马上便想逃避,“又看不清什么……”
她试图合上嘴巴,但被谢明峥攫住,动弹不得。
“别动。”谢明峥眼神专注,似乎真在找她哪里咬伤。
他的拇指落在临春嘴边,这个姿势临春很不习惯,她吞咽一声,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
更诡异了。
临春感觉到谢明峥的眼神变了变,显然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些记忆。
她昨晚好像也舔|过他的手心……
临春觉得这顿饭吃得太过艰难,她果然今天就该躲着谢明峥,至少躲他个三五日才好。
她终于挣脱谢明峥的桎梏,低着头,转移话题:“那些坏蛋怎么样了?”
“死了。”他说得轻描淡写。
临春却想起当时谢明峥的身影,她不禁想,要是她坚持拒绝谢明峥,并且伺机逃跑的话,是不是谢明峥也会一刀把她脖子砍断。
好可怕。
“他们为什么冲着你来啊?”临春其实更想问,冲着谢明峥来就冲着谢明峥来,为什么要给她下药啊?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
“为了皇位。”谢明峥坦诚地回答临春。
临春一怔,皇位?那便是先帝的几位皇子所为咯?
“肯定不是三哥做的。”临春为谢渊辩解。
谢明峥眼神又是一变,轻笑道:“是与不是,我自会查。”
她这般维护晋王,终有一日,谢明峥也会叫她这般维护自己。
昨日自城里回来之后,谢明峥去见了那个活口,审讯过一轮。这刺客骨头倒是硬,一直不肯松口吐东西。不过谢明峥也不着急,如今事情败露,想必幕后之人也会乱阵脚,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刺客那里没收获,乔启文那里却吐了东西。乔启文是软骨头,一点刑罚都受不住,一股脑都招了,承认自己对临春见色起意,派人跟踪给她下药,意图不轨。甚至也将从前做过那些恶事一并招了,罪行累累,好几页纸。
看得薛冰与文朝都皱眉头:“他不过一个江州知府之子,竟都做出这样多的恶事,还安然无恙活到今日。”
谁说不是呢,可这便是大楚经年累月的积弊。亦或者说,其实这是任何一个朝代都会有的问题。
谢明峥看着临春,饭已经吃到尾声,他搁下筷子,正色道:“还有一事与你说。”
“什么事?”
“昨夜给你下药之人,另有其人。是我们去茶楼时碰到的一个人,他是江州知府之子,见你貌美,便欲对你不轨。”
临春瞪大眼睛,她说呢,怎么那些刺客还给她下药,原来是另有其人。她认真回想了一番,实在记不起那人长相。
“那个人长啥样啊?”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丑陋至极。”谢明峥想了想,答她。其实乔启文长得还算斯文俊秀,只是纵欲过多,一脸虚浮之相,且气质猥琐。
临春当即庆幸,还好昨晚是谢明峥,要是那头猪,她大概率不想活了。
想着,临春又觑了眼谢明峥。
相较而言,谢明峥其实也挺不错的。
她想起谢明峥说的那句,你可以喜欢我。
谢明峥顿了顿,又道:“他给你下的药,可能有些麻烦。”
临春啊了声:“什么麻烦?”
月上枝头,夜影沉沉,临春躺在**辗转难眠,感受到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