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在筆先, 神於言外。”王叡凝眉,立於夏季收梢的隴山長風之中,眉峰恰似出鞘的劍鋒, 麵向崇信城頭,如望無垠之際, 高與雲齊, “陸中書乃是有備而來。”
先前的布置現在已從各方反饋而來,半喜半憂。首先便是王叡的祖父陰平侯上書行台,彈劾中書令私調兵馬, 擾亂軍政,然而得到行台的回複卻是中書奉太子令徹查襄武山賊刺殺劉太守之弟劉豫一事, 調兵圍山。反過來,私自調動郡國兵的王友被南涼州刺史彭通彈劾, 如今已被剝奪軍職。
聽到這個消息,王叡也明白這件事意味著現下並非僅是王氏與陸家爭奪中書之權, 太子也在將自己的意誌打入這場亂局之中。繼而,當他繼續望向崇信縣嚴陣以待的士兵之時, 目光中多了一種諷刺感, 他決定刺探一番太子的立場。他明白任何的情愛隻要在問及“想要什麽”這四個字的時候,便會自行裂開一道深淵。
“拿上長安的詔命,告訴裏頭的人, 不想死就趕緊開門。”王叡輕輕抬了抬下頜,命宏兒將一封詔書和一柄節杖示與城頭上表情複雜的縣令。
節杖紅旌,錯以陰文, 加施金彩, 綴以碧璽,崇信縣令望著這柄熠熠生輝的節杖和加蓋天子印璽的詔書, 從嘴角擠出了三個字:“使持節。”
使持節可殺兩千石以降官員,這柄權杖是王叡在長安以皇帝曾封陸昭為渤海王妃的詔書來換取的。崇信縣可以說是陸昭在中書執政的咽喉,隻要卡住這裏,即便陸昭不失其位,發聲也必然微弱許多。而崇信縣,也是太子與陸歸的邊界感所在,這也是為何太子可以令鄧鈞駐守華亭,但是對於崇信縣,雙方都沒有想要爭取。
崇信縣與陸昭一樣,是世家與皇權那道可以緩解衝突的地帶,也是太子與陸歸可以論以情分的紐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