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硬的顱骨撞在合抱粗的殿住上, 在一聲悶響之後,隻有血肉模糊,但死前的話語卻已足夠驚心動魄。
陸昭本想解釋, 元澈卻先開口道:“人死無從查證,無論你怎麽解釋, 信與不信都是由我。”他看著陸昭, 溫柔的眸光被深邃的眼眶承托著,湧向同為黑暗的彼岸,“既然是由我自己, 我是不會相信他的話的。”
最後一句話驀地兜上心頭,陸昭好久才回過神來, 吩咐侍衛先將人拖下去查驗,隨後讓人取了地上的殘茶。由於太醫令所屬於太常, 陸昭並不信任高宇初,因此隻讓找一個當地的醫官回來看傷, 並查驗茶水中是否有毒,而並沒有用甘泉宮值守的太醫令。
待一切安排妥當, 陸昭看了看仍守在自己身邊的元澈, 用肘推了推他:“快去先換身衣服。”
箱籠裏的備用衣物被翻找出來,日光透過香雲紗,粼粼照著屏風。元澈的身影如同在湖中泅水的虎, 春光好似清波流過肌膚,而春服單薄便如荇草一般劃過脊背的伏線。陸昭屏息凝神,望著蠱惑的一幕, 意圖抵擋這一場禍患——那臣服之邀, 那愛欲之誘。
陸昭的手傷的不深,也做了簡單的包紮。元澈換衣頗快, 出來後仍在陸昭身邊坐著,見她眼周濺了幾點血,便取了帕子來替她擦。輕輕一拭,那道腥紅便暢逸化開,越過青黛遠山,渡卻寒光秋水,幾番淺描疏暈掃至眼尾,徒生出一種孤豔之感。那一刻,他已不由自主地傾上前去,蒼水玉佩撞上金鉤寶帶,半昧半明的光影中,是金玉清越的相擊之聲,亦是皓齒乍分時細玉輕漱的喘息聲。
長安城正門大開,元澈與陸昭一前一後,同乘一駕立車。命婦朝輿有安車當步的權力,而王公侯爵多站立於車內,因此以立車相稱。陸昭發現立車雖然勞累,但視野極佳。晨風掠過風鐸,吹**車額前的金縷細細,就連朝服的衣袖也變得柔碩而飽滿。站立替代了跪坐,自信替代了謙卑,一切氣勢上的“本應如此”,配合著堆金砌玉的華麗,成功驚動著世人的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