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側臥在榻, 隔著屏風,撒漏的月光化成一片虛白。迷昧之中,他仿佛透過屏風看到了那扇高大的殿門, 和煦的春日下,飛花四散, 宮女和內侍猛烈捶打著殿門。冰冷的刀刃滑過血肉, 噗嗤噗嗤的聲音不住地在耳邊纏繞。那名柔弱的小侍女似飛奔向他,祈求主上的庇護,卻被作亂者手中的刀攔腰而斬。他靈魂出竅一般, 站在那片光中,回望著佇立在殿中的那個帝王, 隻見那衣袍和血肉漸漸裂開,殷殷鮮血從腹部流出, 灰白色的皮膚,暗青色的眼周, 行屍走肉般的意態,一次又一次的輪回, 一遍又一遍的重演。
魏帝猛然醒來, 四下安靜的很,唯有幾聲淒淒蟲鳴。聽到動靜的宮人逐一掌燈前來察看,明黃的燭光漸漸從外殿湧入帷帳。魏帝看了看不遠處的衣架, 曾經濺上鮮血的玄色袍服仍吞納著一切黑暗,沒有任何的變化。
次日早上,劉炳小心侍奉者眼睛虛腫的魏帝, 甚至每一道湯藥都親自嚐過, 確保溫度適宜後才奉道魏帝麵前。飯桌上,魏帝漫不經心地用著粥, 聽著繡衣禦史屬的人進來回話。
陸家掌控禁衛,繡衣禦史屬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活動,所報乃是近日在各處走動的所聞所見,這些於陸昭來說也不是秘密。韓任既亡,繼任者是汪晟,年輕俊美的太監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對於沉浸在病痛中心力交瘁的帝王,也是一種慰藉。
“李氏奉陛下令旨出宮照顧太子殿下飲食起居,果然開口求了情。今日一早入宮前,便去了廷尉屬,告訴薛琰,會把他保下來,但也提了個條件。”汪晟正說著。
魏帝用完了粥,又服了一回湯藥,正在桌子上尋找蜜餞等物。汪晟一眼發現了那隻盛放果脯的攢盒,在眾人仍未發覺時,搶先一步將攢盒捧在手中。劉炳正要前去接過,卻見汪晟將攢盒隨手交給了自己帶的小內侍李福,當即遍沉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