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 自三公至群臣,觀禮之人不在少數。而距尚書令王濟與司徒吳淼交回使持節之權,還有四個時辰。
天下之廣袤, 傾之以澄湖萬裏,挹之以危嶺千峰。隴山天險, 橫切西北, 長安上空雖暮雲收盡,銀漢無聲,但新平郡卻已寒風朔雪, 暗度千山。
新平郡府門口,一輛馬車安靜地停靠著, 白底黑字“車騎將軍府”的燈籠,危危懸在車簷四角。而郡府的一間別室內, 鍾長悅披著一層厚厚的銀狐裘,內著一件窄領收袖的吳棉桂布長袍, 正襟危坐。此時別室的大門輕輕打開,寒風將束發的蟬翼紗帶狠狠掀起, 原本麵容清臒的謀士, 臉上便如覆了一層霜雪一般慘白。
一名侍衛先行入內:“郡守,人已經帶來了。”
褚潭點了點頭。旋即一名年輕人入內,身上雖然還穿著囚服, 但可以看見麵容和須發已經提前打理過。“去給範郎找一套幹淨衣服。”褚潭吩咐過後便麵向鍾長悅道,“人已在此,鍾長史是否還要查驗有無用刑傷痕啊?”
鍾長悅隻禮貌一笑:“不必。在下相信郡府的為人。”
褚潭始終沉著臉。他生生地被從新平郡擠了出去, 以世家、甚至皇權都極為認可的方式銷聲匿跡, 這對於他來說實在不算是什麽體麵的收場。不過他也清楚,陸家擺平這件事也隻能到此為止。陸家要全皇帝的顏麵, 要全世族的顏麵,還要不得罪新平本地豪族,已經十分不易,要想麵麵俱到,那是絕無可能。
目前唯一沒有擺平的就是那些受害人家。因此今日身為車騎將軍府長史的鍾長悅也親自登門,做出交涉。一是要在錢糧土地上必須給予補償,二是借機扣押的人質也要放出,三是在官埭航運的政策上,也要有所優待。而這三個問題,在他離任後,新上任的新平內史是無法解決、也不一定會出麵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