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朝以降, 神州崩裂,戰火紛飛,大量流民、胡虜過境, 部分本土豪族便有了自行募兵和免賦役的特權,以戍主的形式進入到地方軍政事務中。後來邊境安寧, 戍主也就淡出了時局, 但大量曾經被戍主吸納的流民也因此遊離於王化之外。這些人大多化為私兵部曲,在各個豪族的羽翼下屯墾,亦或充入軍戶, 世代為兵,一旦有事, 頃刻而集。
黑夜中,近千名甲兵如今便集列在一名當地豪族的莊園前, 早先已有半數衝入園內,此時園內早已亂作一團。片刻後, 莫約三十餘口人被捆縛至褚嗣馬前,呼號著, 上報自己曾經的官稱, 與郡府的交情。然而褚嗣隻是揚了揚手,隨後這三十餘人便頭顱滾落。
鮮血染滿石階,一眾士兵便踏過粘膩的鮮血, 步入莊園,開始清繳。莊園西麵,屋舍林立, 乃是部曲和佃客集中居住的地方。李度從簡陋的屋棚裏探出頭, 望向今日不尋常的夜色,聽著遠處的騷亂聲, 轉身便走入屋內。
“此番怕是將有兵事。”李度回到房間內,安撫著妻兒。他家先前便是軍戶,流離失所後便受這家家主蔭庇多年,平日種田,戰時出兵,是最常見的蔭戶。今年他雖已年近五十,但晚來得子,膝下小兒不過十歲,平日便喚作阿奴。“若是郡府征兵,我必然要入伍,你們母子且在家中藏匿幾日,千萬不要讓阿奴出門,若被發現,那就是殺頭的罪。”
其妻抱著幼子,邊哭邊歎氣道:“不是大魏有律令,孤丁不入伍嘛,郡府征兵,也得遵守律令吧。”
李度一邊收拾行囊,一邊道:“這個年頭,有什麽律令可言,連年征戰,沒個首尾,有多少丁口都要征召,哪還管得了這些虛文。”
連莊園的主人都喪命於此,如今更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死活。其妻似乎也是認命一般,一手提起一個破舊的水甕,一手卷起鋪蓋,便拉著阿奴向地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