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乘、薛益二人領詔, 申明父親死因,元澈對此並未申斥,也並未原宥, 責令二人先退出宮城,回到上林苑。
既歸正宮, 元澈並未當即繼位, 仍以皇太子身份詔汝南王元漳兼任太常,操持皇帝喪儀。未央宮南的中樞署衙尚未恢複,未央宮內的幾處殿宇便暫時用作中樞日常辦公, 隨後彭耽書等九卿也各自歸屬。
太子歸苑後,吳淼負責接手未央宮禁衛, 陳霆則領兵駐守連通上林苑的宮城西門。陸昭等人自然也被送入未央宮。
“昭昭,那天晚上你去了鍾樓之後, 到底還去了哪裏?”元澈送陸昭至宮苑中庭,而後站定, 轉臉問她。他眼角銜哀,目光卻是近乎極致的柔情。正值宮人們忙進忙出的搬東西, 霧汐已經從箱籠裏找出一套素服, 捧在手裏站在陸昭身後,顯然是陸昭一會兒要換的。
陸昭接過衣服,聽了元澈的話不禁一笑。謊言會令人疲憊, 情人之間瑣碎的謊言有時更令人自厭。以往她若無必要,都會跟元澈說實情,若有必要, 隱瞞不說就好。而這一次, 她不得不和一個卑劣的自己打一個照麵:“我去了司徒府啊,殿下已經知道了。”
說完這句謊言, 陸昭自己也覺得大不習慣,突然就不耐煩起來,想要躲開,於是側了個身,走近殿內。
元澈聞言也就不再追問,隻是輕柔地,用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每一次都要分別,有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回來,我還能不能找得動。”
陸昭忽然轉過臉望著他。她頭上戴了一朵白色木蘭珠花,上麵仍有一絲黑色的血跡,仿佛身體有一部分枯萎掉了。然而這分枯萎並沒有令她色衰,反而令她色盛了。妖冶幹枯的黑色與她的眼底一道,鉤著一條雪白的身軀,墜入暗處,於是她變得複雜叵測,山回百重,耐得住欲望的消磨,也承得起權力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