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時候, 湛君去敲吳家的門。
清晨那奇妙的震動使她真切感受到一個生命的存在,不再是一個僅僅存在於舌齒間的兩個字,湛君於是覺到了責任。
湛君振作了一番, 決意向隔壁那位醫工討教如何顧好一位有孕的婦人並她腹中的孩子。
很快就有人來開門。
吳訥從門裏探出頭,見是她, 先是頓了一下,然後才問:“幹什麽?”
湛君有求人的自覺, 因此聲音低低的,“吳杏林在嗎?”
吳訥盯著她的臉看了一陣兒,又低頭思慮了一陣兒,然後一言不發讓開了路。
湛君倒很好奇他低頭的時候到底鄭重地想了些什麽, 本想問一問, 可隨即想起這孩子長了刺似的紮手,那點好奇心便立時作雲煙散了。
湛君方踏進吳家的門, 吳縝恰好自中堂走出來。他遠遠見了湛君, 臉不自覺便紅了, 連手腳也局促起來, 堂前一番趑趄, 不知要怎麽好。
湛君與吳訥離他都遠, 還瞧不見他的異狀,而那年輕人卻離得近, 因此將他的窘迫瞧了個一清二楚。
那晚處理好傷口之後, 這年輕人便發起了寒熱, 當夜便嘴唇龜裂人事不知,吳縝衣不解帶照顧了他一整晚, 天亮了卻不得不要履諾往南城去,隻好留下自己阿弟代他看顧病患, 好在官署仁慈地征調了醫工前往南城救治流民,吳縝得才以及時脫身歸家,接過阿弟的手繼續照看他撿回家的病患。他既將人收容,必是要負起責任來,若是在他家中不治,他定愧疚餘生。好在天似乎也幫他,昨日降下大雪,有冰雪為助,這年輕人身上的炙熱便消降了不少,如今也隻是略略熱些。吳縝放下心來。
這年輕人也並非生就一副鐵石心腸,是人世的諸多挫折逼使他成了這副冷硬模樣,他自覺世情盡灰,奈何吳縝實在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