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廉他們逮到的酒客, 名曰賀先。
八日以前,郝容出事的那一個雨夜,不論是庵主, 還是其他與郝容生過嫌隙的酒客, 皆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要麽可以提供人證或是物證,皆可以排除作案嫌疑。不過,菩提庵的庵主說,打從郝容那夜出事後, 身為常客的賀先,就罕見地再沒來庵廳打酒。周廉他們來查案的這一夜,賀先本人也不在庵廳。
庵主提供了賀先的棲處, 三人順藤摸瓜摸查到一處地方, 南岸越秀坊坐落有一座極為龐大壯觀的環狀圍龍屋,龍屋攏共三層, 棲住有七十多家房客,他們隸屬於舊時從北地遷徙過來的客家人, 在史官眼中,他們就像一群候鳥,而賀先,就是這北遷的候鳥之一。
“你們說賀先啊, 他是江西景德人, 養有一身燒冶天青陶瓷的好手藝,但在廣府,燒陶燒出名堂來, 可講不出幾行,賀先就收了好多個小徒弟, 對小孩們說,不要束脩,每月打兩壇蔗渣甜酒,孝敬他老人家就成。”
嶺南風物博大精深,世人隻知博得妃子一笑的荔枝,卻不知甘蔗的地位,絲毫不遜於荔枝,甘蔗被諸多庵廳蒸餾成酒,沽予酒客,而這蔗渣甜酒,就隸屬於菩提庵的獨創,半個時辰前,庵主便延請周廉他們小酌了一碗,附贈四杆甘蔗,還教了吃法,不過吃相很剽悍就是了。
三個少年就提著四杆甘蔗,抵達了賀先所在的棲舍,裏頭四處俱是稚子的聲音,年歲普遍在十歲上下,他們穿著梨子色襜衣,坐在一座四方袖珍轉盤前,沾滿陶泥的小手呈圓握之勢,正給一件件處於旋轉的陶器塑出修長的形態,神態格外專注。
舍內縈繞著一股清鬱的酒香,循香望去,賀先就坐在上首的位置,一晌喝著酒,一晌給學徒們講訴塑醅的要訣,娓娓道畢,便下去巡視學徒的成品,一抬首,便是撞見周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