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稚子大抵沒想到溫廷安不僅沒惱, 還會這般好說話,當下有些發怔,怔了好一會兒, 悉身的毛刺複又炸了起來:“我幹嘛要告訴你——”
話未必, 小兒的後衣領, 便是被楊淳提溜了起來:“小子,怎麽對少卿大人這般說話的呢?沒大沒小。”
周廉揩掉臉上蘸染的幾星泥垢,露出嚴峻的麵目:“就應該揭了袴子,好好打一頓小屁屁!”
稚子的臉上紅一陣, 青一陣,白一陣,形同一塊漂洗的染布, 最終大哭起來, 涕泗橫流,暴雨滂沱, 教周遭一幹人簡直是頭大如鬥。
溫廷安對那倆人道:“你們把小孩兒惹哭了啊。”
周廉與楊淳麵麵相覷,一陣尷尬的無言, 楊淳將哭出長江水的小兒擱放在了地上,周廉攤手道:“要不尋個官吏,將他們遣送回各自家裏,不然的話, 真的會耽誤官府辦案……”
那小兒淚眼滂沱地道:“賀師傅不在了, 我們哪裏還有家啊……”
這一番話,迫得溫廷安悉身撼然,陡然醒悟過來, 賀先收養了一堆小學徒,大部分有父有母, 但剩下的一小部分,倒是個孤兒的出身,圍龍屋便是他們的歸宿,賀先是孩子們的父親,賀先不在了,他們何以為家呢?
溫廷安心生一絲愧怍與憐惜,緩身蹲屈下來,很輕很輕地摸了摸男孩頭頂上的朝天發髻,他大概是好多天,沒有打理自己了,發髻起了諸多毛躁的發絲。
溫廷安:“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吸了吸通紅的鼻子,道:“……陶、陶一。”
“跟在你身後的,那些孩子呢?”
陶一用手背撚蹭著眼睛的濕漬,道:“按年齡大小劃分,我年歲最大,排行第一,後麵這些分別是陶二,陶三,陶四,陶五……最小的是陶十三。”
溫廷安問:“陶一,這兩天,賀師傅並不在圍龍屋,你們是如何安頓好自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