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 雨濕,霧深,更鑼敲了好一陣子。
適值近五更天的光景。
“無辜之人?”阿夕一字一句地咀嚼溫廷安的話辭, 似是聽到了一樁笑聞, “確實如此, 唐氏與郝崢確乎不知情,但賀陶匠,倒也沒你所說的這般無辜,甚或是, 他比郝容要更早知曉罌.粟花籽的存在,早已成為了禍患,我一直想要尋覓到一出契機, 根除他——”
阿夕眼尾牽出一絲肆虐的笑意, 口吻倨傲而堂皇,曼聲道, “人算弗如天算,是大理寺逮了他, 予以了我可乘之機。”
“賀先更早知曉?”溫廷安凝了凝眸,此則她不曾獲悉的線索,賀先在此前的招供之中,根本沒有提到過與罌.粟相關的隻言片語, 她撫了撫鼻梁, 揩卻散落於皮膚上的絲絲雨水,深聲道:“他為何會知曉?”
阿夕道:“阿朝今夜同你敘話之時,不正告訴過你, 賀先逢每月中旬,皆會給夕食庵送來新批的天青瓷食具麽?就在去月中旬, 賀陶匠他沒循照規定,將食具徑直送赴後院公廚,他見著阿狸所啃齧的花籽,他也見著了我,見著我將罌.粟投擲入膳食之中。賀陶匠他,什麽皆看著了,我斷不可能會給他留活路。”
話至尾梢,連咬音與吐字,俱是冷鷙、陰鬱,滔天的煞氣從話腔的紋理遊弋而出。
溫廷安心中了然:“所以,你決意殺了賀陶匠,但我仍有一樁事體尚不算太明晰,賀陶匠分明關押於刑獄之中,你是如何教唆他越獄?且外,在他從珠江中下遊,縱出石岩洞之時,到底是你伺機蹲守在那兒殺了他,還是說,賀先溺斃,僅是阿繭一人所為?”
聽聞第一句問話,阿夕冷嗤了一聲:“我不需要教唆他越獄,隻需要一聲威脅罷了。你們查過出糞役的兩輛糞車,是不是遍尋無獲,發覺賀陶匠根本未曾藏於糞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