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夕此話, 一舉將氣氛推入劍拔弩張的境地,包抄在水磨青泥板橋兩岸的三人,一時之間不敢輕舉妄動, 暴雨滂沱洶湧如注, 混淆了所有人的視聽, 滲透在空氣之中的寒意,無聲無息地蔓延在眾人的皮膚上,尤其是溫廷安的心髒,『噗通——噗通——』, 庶幾快迸濺出嗓子眼兒。
但阿夕,並未因周廉他們的駐步,而止住了威脅的行止, 那紮向溫廷安手骨皮膚的匕首, 絲毫沒有收斂之勢,反而愈發有恃無恐一般, 纖薄的鋒刃,刮蹭過她青筋凸起的手背, 繼而腕肘一沉,刀刃的尖端深入虎口,空氣之中倏然撞入一陣稠雨涼薄的血腥氣息。
劇烈的疼楚,伴隨著滔天的冷雨兜首砸下, 它順著纏絲般的雨珠, 緊緊延著掌心上的紋理逐一漫漶開去,溫廷安疼得倒吸了一口寒氣,俄延少頃, 額庭上已是蔓延出了潸潸冷汗,麵色俱是濕漉黏濡, 整個人早已分辨不出,黏掛在皮膚上的,到底是濕汗,還是雨水。
這一隻手,是她將身軀維持在板橋橋垛之上的唯一支撐,它連接著她整個人的重量,而她的另一隻手,執著一柄軟劍,劍端懸係著溫廷猷整個人的重量,易言之,這一隻手牽係著兩個少年的身軀,因是承載力度完全超了負荷,手上的蒼藍色青筋顯著地突出,每一個筋絡根根分明,指根與指節上的血色全然消了褪。
溫廷安一直咬牙死死硬撐,咬肌僵硬地繃緊,心中暗誓絕不鬆手,她絕對不能讓溫廷猷沉落珠江,她要將他救上來,劉家鋪子的大夫一直在研磨解藥,她一定要將他從迷失的幻境之中解救出來!
但目下的光景之中,教阿夕這般一刺,疼楚襲來,溫廷安的手上生了不淺的傷口,皮膚開始綻出數枝血色小花,她整個人在此一刻細微地輕顫了一下,那一隻扳緊橋垛石麵的手,有過那麽一瞬的鬆動,這教她的身軀往橋墩之下堪堪滑移了一寸,她身體往橋外遷徙,這就導致溫廷猷的身軀有了繼續下墜之勢,懸在橋心下方的少年,晃動得益發劇烈,而這種劇烈,彌足沉重,又給溫廷安的手造成了不輕的磨損與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