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殺了朝揚朝大人?”
凜寒濡涼的雨絲如潑墨一般, 鋪天蓋地地潑灑於溫廷安的麵容之上,她發絲黏成綹兒,成海藻之狀, 薄薄地粘稠在額庭上, 整個人視線陡地恍惚, 喉頭亦是彌漫上一片凝滯濕澀,不知是被雨水凍住,還是被阿夕那一出『千裏尋他千百度』的故事,所深深震悚。
阿夕寥寥然地牽扯一下唇角, 看起來是笑了,這一絲笑卻又顯得如此單薄蒼涼:“這人間世的男子,是不是皆是如此冷情負心?當我們去朝揚, 教他得知阿朝有身孕的事時, 他的麵容上,卻絲毫不見喜意, 反而顯出彷徨,他看阿朝的眼神, 像是在看一種醃臢的東西,仿佛她此番上幽州來,乃是別有所圖,諸如貪圖他的官爵、他的家資、他的名分, 雲雲, 他的態度是如此疏離且冷淡,仿佛意欲斬斷與廣府的一切過往,包括與阿朝的那長達十餘年的牽絆, 也一並斬掉。”
“阿朝到底有孕在身,最後, 朝揚看中她肚子裏的骨肉,說孩子到底流著朝家的血,是朝家的子嗣,孩子必須過繼給他,至於阿朝,倒可以離開,他用十兩紋銀打發了她。”
穹頂之上,再度兜首砸下數道霹靂驚雷,尖哨般的雷鳴,遙遙響遏於蒼莽的大地上,一片濤濤翻滾的駭浪聲之中,驚電接連照亮阿夕的麵容,她的神情逐漸變得獰戾陰鷙,弑氣頓顯,她一錯不錯地望定溫廷安,蒼冷的薄唇徐而緩地一張一合——
“故此,溫少卿猜中了,我確乎弑了朝揚。他之所以突發心疾猝亡,是我一人所為,我專門設下一餞別之宴,膳食皆是契合朝揚的口味,明麵上是款待他,本質意欲教他卸下心防,私底下,我在膳食之中投下了過量的花籽粉,我教他陷入極致的幻象之中,教他失去理智,教他陷入無法自抑的亢奮之中,也是在這樣的一刻,我真正看清了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那掩藏在官袍之下的,那一幅自功自利的百般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