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安一行人, 冒著趨於陰翳的風雨,搭船操槳,顛簸了彌足趕抵禎州, 赴往鵝塘縣, 這個時候, 因是收到了廣府遣送的一折加急文書,知州與知縣兩位大人,聯袂著州縣兩路的官吏,出了城郭, 熱忱迎接。
但事態彌足緊急,從廣府風塵仆仆趕來的眾人,其實早已沒有一絲一毫寒暄的興致, 當下遽地吩咐他們, 速速引路來,帶他們前去東枝江最下遊。
禎州知州與鵝塘縣知縣, 當下不敢怠慢,忙在前引路。
此地是嶺南最南的地方, 氣候比廣府還要溫和濕漉許多,自然,回南天在禎州府所留下的痕跡,也比更為顯著, 眾人先後入了禎州、鵝塘的地域疆界, 凝聚在空氣之中的種種水汽,愈發厚重,漫延在他們身上的日朗, 也愈發斑駁而遲滯。
溫廷安綻露在空氣之中的皮膚,能夠感受到光的細膩質感, 類似於有成百上千的噪點與顆粒,蜉蝣在她的皮膚之上,這與廣府的日色迥乎不同,廣府的日色是過分飽和的,柔若綢緞,滑如素紗,當然,一旦下過雨,這些綢緞素紗蘸過了水,便會披掛在皮膚上,會顯出一絲厚鈍感與滯礙感。
不過,禎州的日光,便是截然不同,蘸了雨水後,這些顆粒感的光斑,便會以黏連的姿態,紋在她皮膚之上,她既不會感到厚鈍,更不會感到滯礙,反而會感到一身輕盈,不過,這種輕盈往往代表著暴風雨前的寧謐。
在淺灘之上,眾人看到烏篷船擱淺的種種痕跡,船底在息壤之上人為曳動的種種褶痕,極是顯明,從最下遊的淺灘,一路蜿蜒至山陰麵背後的大澤。
這數道褶痕,以儆醒的姿勢,盤踞在大地之上,仿佛是有人蓄意而為之,無聲地在延引眾人前去。
溫廷安多留了一個心眼,頗覺事態有些不太對頭,阿繭反偵察的意識,其實是特別強悍的,要不然的話,當初,她去他的舟筏上,尋溯那那一柄竹槳的時候,竹槳作為最關鍵的犯罪證據之一,卻是被他提前付之一炬,美名其曰『添柴生火』,這就委實有些可恨了。不過,這也極大地佐證了一樁事體,阿繭的反偵察意識遠勝於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