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別了溫善晉, 溫廷安與溫廷舜兩人,帶著籌措好的兩萬斤糧米,以及能夠解救溫廷猷的病疾的解藥, 一舉踅回廣州府。
大理寺的周廉、呂祖遷和楊淳, 官衙的豐忠全、楊佑, 悉數皆是在珠江北岸的坡堤上迎候,加上此前籌集好的一萬斤糧米,稱量三萬斤的糧米,曆經專業的糧吏逐一量算過後, 行將啟程,運送至北地。
在此之前,還有一樁非常重要的事體要去做, 那便是用溫善晉所呈獻出來的藥物, 去解救溫廷猷。
溫廷安等這一刻很久很久了。
她的心中,一直窩藏著一種極深的負罪感, 若不是她牽累了溫廷猷,當城門失火的時候, 溫廷猷亦是……勢必不會深受此間牽連。溫廷安從不會遺忘雨夜之中所生發的種種,她眼睜睜地看著族弟被迫灌食不少花籽粉,神識逐漸變得迷失與遊離,眼神渙散, 目色毫無聚焦之處, 任憑她如何極力呼喚他,他皆是不曾真正回應過。
甚或是瀕臨困境與險境之時,溫廷猷亦是不曾掙紮一分一毫。
這就意味著溫廷猷的自我, 是不存在了的,這遂如折了線的紙鳶, 遺失在了潛意識的雲霄與深淵之中,再是難覓其蹤。
這般的情狀,這教溫廷安心碎欲裂,她從未感受到刻骨的心痛,見著至親的族弟,變作了這番麵目,百呼不應,身若一紙木偶,沒有『自我』的存在,並且,溫廷猷淪落為了這般模樣,全是她一手所致。
假令她沒有這般急切地要去查案,看到郝容的酒瓢出現在夕食庵的那一刻,她若是遲一些,或是等翌日去查案,那麽,那個夜晚,她會一直陪伴在溫廷猷左右,絕對不會給予阿夕任何可乘之機,如此,溫廷猷亦是絕對不會遇害受脅。
……一切都怪她。
似是洞悉出了溫廷安的自咎之意,在兩人衣袂交錯合疊的間隙,溫廷舜的手從掩藏好的雲袖之中,悠緩地伸出來,修直、勻長且溫熱的指根,在此一刻牽握住了她的手掌,用溫實而沉篤的話音,蘊藉道:“有了解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