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安意料到溫青鬆會這般說, 此則她意料當中的事,但溫青鬆真正道出的時刻,她的心髒仿佛被一陣什麽滾熱之物, 劇烈地灼燒著, 擊打著, 從窗扃之外穿透而至,被髹染成銀灰色的光影,明明滅滅,震**不安, 破碎成了一隻一隻撕裂的蛺蝶,有些飛到粱椽的上方,有些則是逡巡在屋內三人的周圍。一種莫能言喻的痛楚, 深刻地攫住了溫廷安, 她感受到了一陣濃烈的不安,她不想讓溫青鬆說這些話, 她想要說,老太爺其實還能活得很久很久, 她抬起眸心的時刻,望見了老人,鬢如霜,塵滿麵, 仿佛在這一時之間, 他複又老去了很多很多。
溫廷安驟地喉腔一滯,心緒儼似浸裹在了一個鹽壇當中,心房被浸泡得腫脹又酸麻, 她不想聽溫青鬆說這些感傷的話,也不想老人家這樣說, 但她嘴唇動了一動,躑躅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語言反而成為了一種蒼白而無力的事物,對於緩解氛圍毫無任何裨益,那她還不如不說。
暮色蒼茫極了,院簷之外懸墜有諸多的花鳥,它們平素格外鮮活,但在今時今刻,形色變得尤為委頓,舊時能聞見的啁啾雀鳴,此一刻悉數被涼寒的雨水查封了去,僅是餘下了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一叢星星點點的雨水,自窗格之外遙遙潑灑了進來,漸而打濕了溫廷安的袍裾,她意欲去闔攏住窗扇,卻被溫青鬆製止住了,他的嗓音蒼老,襯出一種難掩的朽態:“就這般半開著,透透氣,否則的話,一直鎖著窗扃,就太悶了。”
溫廷安也就斂回了手,袖了袖腕子,叉手而立,不忘看了溫廷舜一眼。
溫廷舜的容色有些凝重,他已經瞅出了一絲端倪,喉結上下升降了一會兒,想要說些什麽,但在這空當兒,溫青鬆徐緩地複開了口:“此前我跟你們交代過,待你們完成了手頭上的事,稍後再議彼此的事,目下,大案將破,兩萬斤糧米,亦是有了著落,如此,我也不會食言,是時候該談談你們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