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 暴雨蹉跎,風敲冷簷,百雀靜默如謎, 淒迷的雨絲, 儼似一條細密勻膩的針線, 將天地嚴嚴實實織縫在一處。
院內,人籟岑寂,溫廷安將老太爺的手放在自己的膝麵上,老人的體溫, 在一寸一寸地拔涼下去,溫廷安的眼眸仿佛被什麽重物,沉沉地擊打了一番, 眼眶之中積蓄了黏濡的淚水, 在她還沒準備好的時刻,它們就這般, 自然而然地流淌下來。
溫廷安將額庭深深抵在老人的手背上,諸多陳舊的記憶, 如吉光片羽,紛湧直上。因是距離相近,她能淺嗅到濃烈而嗆鼻的中藥氣息,老人原是健朗矍鑠的身軀, 在顛沛流離的歲月當中, 被疾病磨蝕得千瘡百孔,他隻能依靠湯藥堪堪吊著一口氣,待心中的鬱結消解了, 他才得以放下一切塵念,安然地駕鶴西去。
『吱呀』一聲, 內院的屋門被人推開,溫廷舜踱步進了來。
他在溫廷安的身前立了好一會兒。燭火已熄,內屋被覆照得半晦半暗,少女的螓首擱埋於溫青鬆的掌背處,淚盈於睫,檀唇緊抿成一條線,麵頰濡濕得像是結了霜的冰原,因是在無聲啜泣嗚咽,她兩側的肩胛高高聳起,像是纖秀的丘陵,正在發生一場隱微的地動。
從溫廷安身後側的方向,遙遙注視而去,溫廷舜雖然看不清她具體的麵容,但能看到她時不時繃緊虯結的咬肌,儼似在極力克製著薄發的思緒。
溫廷舜喉結升降了些許幅度,薄唇一翕一動,想要說些蘊藉勸慰的話,但囿於什麽,最終沒有出聲開口。
在死亡與悲傷麵前,語言成了一種蒼白而乏力的東西,不論如何安慰,一切皆是徒勞的。
最終,他隻是俯蹲身軀,從身後牢牢擁住她,下頷貼緊在她的後頸處,很輕很輕地蹭了一蹭,這是一種無聲的寬慰與蘊藉,在對方陷落、破碎的時刻,穩妥地托起了她。溫廷安的身子很薄涼,像是冬夜裏的一掬雪,他擁她更緊,將自己的體溫汲取至她的身上,晌久,溫廷安的身軀逐漸熱回來,她用袖袂無聲地揩了一下眼眸,眼瞼平實地抬升起來,平寂的嗓音添了一些微瀾,對他耳語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