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夫離開後, 溫廷安在望鶴的床榻前,守了一整夜,周廉、呂祖遷和楊淳他們, 期間多次想要來替她值夜, 甚或是廣府公廨的人, 亦是想要派遣一些衙吏,來幫襯,但遭致溫廷安的婉拒,一種難以消解或是釋懷的愧怍感, 在此間攫住了她,她想要用這種陪伴,來贖罪。
這一段時日, 溫廷舜一直在負責三萬斤糧米的運送之卒務, 因是大鄴頭一回施行『南糧北調』的賑災政策,規劃運送路線時, 需要照顧到諸多的因素,此間種種關節, 皆是需他親力親為。
他忙碌的時候,兩人是一連好幾日沒有見麵。
本來,溫廷安以為自己守夜的時候,是無法見到溫廷舜的, 但直至夤夜的時刻, 她伏榻而眠之時,覺察到身上驀然一暖,一陣裹挾著淩冽溫涼的桐花氣息, 兜首披裹下來。
溫廷安在昏晦之中慢慢地睜開雙眸,徐緩地偏過螓首, 青年的衣影立在近前,燭火幽微,僅是洞照出他一側的衣袂,溫廷安心中一陣悸顫,視線遊弋上去,適才真正看清楚溫廷舜安的麵容。
許是勞碌多時,他麵容上添了些許風霜,下頷處,亦是生出了幾絲青茬,他看起來有些憊意的,但為了照顧並安撫她的身心,他放棄休息,從城郊之外的軍營駐地,風塵仆仆趕來。
溫廷安道:“望鶴的身心並無大恙,你不必掛心我,且先去休憩罷。”
溫廷舜沒有離開,僅是在她近前徐緩落座,溫聲道:“我陪你。”
溫廷安聞言,心中驟地塌陷了一小塊,自己感受著披掛在自己身上的袍衫,獨屬於青年的桐花香氣,鋪天蓋地覆照下來,她莫名覺得好安心。
原本淤塞在胸腔之中的種種鬱卒,隨之清濯得一幹二淨。
溫廷安半垂下了眼眸,再沒道出相拒的話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