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 虞枝出宮,此行她就帶了綠漪和綠蘿和幾個便衣打扮的健壯甲士。
薑璟覺得人太少,要她再帶些護衛, 虞枝搖頭婉拒,她是白日出去, 隻想低調行事, 不必興師動眾。
薑璟忖度片刻,點頭同意, 暗中吩咐暗衛保護好虞枝, 不可讓她受一點兒傷。
上回關於虞枝出去的事兩人各抒己見,沒談攏, 也沒因此鬧矛盾, 事情擱置下來,但薑璟還是把出宮令牌給了虞枝。
而後得知虞枝堅持要出去, 最初薑璟鐵定要陪同左右, 可在虞枝強烈要求下, 薑璟無法違背虞枝意念, 無奈放棄,沒有強求,且朝政上也出了點問題需要他處理,遂未跟去。
虞枝臨走前, 薑璟還派高忠過來跟虞枝說清楚要注意的事,長安城哪裏適合她去玩, 遇到事不要怕, 有他給她當靠山......等等諸類的話。
活像擔心孩子出門的長輩。
這長輩晚輩的角色好似被薑璟翻轉過來。
虞枝好笑, 點頭:“我知道了。”
高忠旋即又將準備好的銅錢分別交給綠漪和綠蘿。
虞枝在宮裏根本用不到銅錢, 但在長安城要買平常的東西需要的是銅錢, 而非金子和絹布。
薑璟的細致讓虞枝心尖泛暖。
高忠又道:“陛下吩咐奴婢給夫人您傳一句話。”
“不要玩太晚,記得早點回宮。”高忠學著薑璟當時說話的神態和語氣道。
虞枝聽了不禁靦顏。
“好。”虞枝呐呐應道。
出了宮,便見車馬塞道、人頭攢動的大街,乘著寬敞舒適的馬車,虞枝直接駛去西市。
西市,同樣是人群熙攘,稠密擁擠,但聞此起彼伏的人聲雜語,鬧哄哄的,有胡餅出爐,商販吆喝,街道上飄**陣陣香味,勾人口涎。
天光正好,虞枝戴好帷帽下車,先去買了個胡餅嚐鮮,才慢慢開始逛。
秋風吹拂虞枝的帷帽和群裾,雖不見其容貌,僅憑背影就引得道路上的行人駐足回眸,目視虞枝背後跟著的侍女和健奴,他們心道許是哪家世家貴女出來遊街。
一路上走走停停,買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還觀摩了不少雜技表演,在熱鬧輕快的氣氛下,虞枝感覺自己的心態都年輕了許久。
處處皆是人間煙火氣。
玩得差不多了,虞枝記起正事,上馬車去往賣文房四寶的街巷,進了長安有名的堂鋪,在裏麵挑了一隻上等的羊毫筆,花了兩金,最後再去書肆挑買了幾本好看的話本子,以及簡單的書帖。
她需要瞧瞧旁人的書法,看清差距,以作參考。
到午時,虞枝前往長安城很負盛名的酒樓雲水間吃飯。
雲水間不僅菜肴上佳,就連點心也很有特色。
虞枝很久以前在陪成佑帝出宮時來過雲水間,如今再來,雲水間修繕得更加精致,雕欄玉砌,煥然一新。
雲水間統共三層,一樓與二樓是開闊式的熱鬧廳堂,三樓才是雅靜的包廂。
虞枝帶著綠漪、綠蘿和一名甲士上三樓雅間。
在即將到二樓時,虞枝聽到上方傳來陣陣毫不掩飾的嘲笑聲。
“喂,宋雲熙,現在大伯母的親兒子都找到了,你一個鳩占鵲巢的家夥不好好呆在自己屋裏,還有偏要出來丟人現眼,臉皮真厚!”
“把錢袋還我。”一個清脆沙啞的少年音響起。
“給你?你想得美。”
“把錢袋還給我。”少年固執地強調。
可是說話的人根本無動於衷,饒有趣味地盯著幹著急的少年看。
“宋雲弘,你說我跟你過來,你就把錢袋還給我的。”少年氣得紅眼,控訴道。
“哈哈,我說過這種話嗎?”
說話的宋雲弘甚至轉頭問向旁邊的紈絝世家子弟們,裝模作樣重複問,“你們可有聽到我講過這話?”
幾個沆瀣一氣的紈絝子弟連連搖頭:“沒有啊,宋雲熙,你莫要信口雌黃,冤枉你堂兄啊。”
他們一唱一和,顛倒黑白,完全把少年當傻子逗弄,少年這才明白自己被騙了,被宋雲弘耍得團團轉。
少年麵容泛紅,深深呼吸,看著他們惡心的嘴臉,氣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少年稍稍冷靜,怒斥道:
“宋雲弘,你怎可如此蠻不講理,明明是你當街搶了我的錢袋,現在卻反過來倒打一耙,你說我不要臉,我看你才是不、要、臉。”
越說,壓下去的火氣又冒上來,導致少年話都有點說不利索,漂亮秀麗的臉蛋上浮現出薄薄的紅色,像是抹了層胭脂。
這使少年的模樣愈發昳麗。
少年的母親壽辰在即,又是在這個敏感的關鍵時候,他不想和宋雲弘鬧矛盾,惹出麻煩,故而上了宋雲弘的當。
而宋雲弘瞧著少年的樣子,一陣輕蔑反感,對其惡語相向:“我搶?宋雲熙,你說話給我當心點,小心我撕了你的嘴巴,這錢來路不正,肯定是因為伯母生辰將近,你這小子想討好伯母,所以就偷了誰的錢。”
“你這個小偷!說,你是偷了誰的?”宋雲弘道。
少年身體顫抖,極力辯駁:“你!我沒有,你少血口噴人了,這錢是我自己的私房錢,不是什麽偷竊來的。”
“你說是就是嗎?笑死,誰信你?”宋雲弘嗤笑。
旁邊的紈絝皆為一丘之貉,立刻連聲附和:“我們可都不相信你的話。”
他們毫不留情地打壓孤身一人的少年。
少年就像是落入虎穴的兔子,麵對撲麵而來的危險,毫無反抗力。
少年寡不敵眾,百口莫辯,被人汙蔑的憤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攀至胸口,燒得他胸腔灼熱,讓少年心中潛藏的暴戾幾乎要爆發出來。
少年咬牙,死死握緊拳頭。
“你這個娘們玩意,識相的,你就趁早滾蛋吧,你瞧瞧,伯母的親兒子可是聖人身邊的近臣,而你這些年再用功也沒考上個進士,真是廢物一個!哈哈哈哈。”
宋雲弘嘲笑,專門抓準少年最在意的痛點去戳他肺管子。
少年忍無可忍:“閉嘴!我不是!”
話音未落,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少年就一拳朝宋雲弘的臉揮過去,他秀氣的眉眼寫滿怒火,活脫脫像是從無害的兔子化身為暴怒的獅子。
少年拳頭不似他貌若好女的外表,裹著一陣強風,很硬,一拳到肉。
宋雲弘猝不及防受了一拳,鼻子瞬間就流出鮮血,他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看到手指上的血後,他勃然大怒。
“你,你這個廢物敢打我?該死的。”宋雲弘扔下錢袋,也揮拳,衝著少年砸過去。
兩人就此開始互毆,然而,宋雲弘低估了少年,少年看似單薄,實則力氣竟然不小,而且頗有技巧,照著他的下三路去打。
宋雲弘很快處於劣勢中。
“喂,你們還愣著做什麽,不快點過來幫忙!”宋雲弘毫無廉恥之心,公然叫旁邊的紈絝們幫忙。
紈絝們一聽,也沒什麽良心,直接起身去幫忙壓製少年。
他們這麽多人,還怕製不住宋雲熙這個廢物玩意?
周圍正在吃飯的客人們紛紛被吸引,忍不住投來目光,津津有味地看熱鬧,絲毫沒有要過來勸架的意思。
而酒樓的小二們在看到如此混亂的場麵時,根本不敢過去,這些貴公子可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
與此同時,虞枝在看到少年與宋雲弘打架的時候,知道不能袖手旁觀,就讓綠漪去找白日巡邏的街使,然後她帶著綠蘿和甲士走過去。
彼時,少年已然被紈絝們齊心合力壓在地上,麵露痛苦之色。
虞枝趕忙示意甲士過去阻止。
於是,在紈絝們還未反應過來時,頭頂已經籠罩了一個高大的黑影。
“你是誰?”其中一個紈絝乍見黑影,下意識問道。
甲士麵容沉肅,沉默不語,二話不說直接動手。
武功高強的甲士收拾一些整天隻知道眠花宿柳、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簡直輕而易舉,毫無壓力。
他一個個將紈絝們拎起來,像扔雞崽似的丟在地上,紈絝們從未遭遇過這等待遇,感覺蒙受奇恥大辱,自尊心被一個奴仆踐踏。
他們驟然大怒,咬牙切齒道:“大膽,你是哪個府上的奴仆,竟敢對我動手。”
“簡直放肆!!是不是不要命了!”
宋雲弘也被無情地扔在地上,他吃痛著撐起身子,看著如巍峨山峰的甲士,“你是宋雲熙找來的幫手?”
甲士不搭理他們,徑自站在少年麵前,沉默不語,將少年護在自己身後。
見此,紈絝們一番猜測後就確定甲士是少年請來的幫手了,難怪少年敢揮拳,原來是有幫手,真是不自量力。
看衣著就知道是個低賤的奴仆,找死。
另廂,倒地的少年抬起眼簾,愣愣注視著眼前的男人,就在這時,身側響起一道輕柔婉轉的女聲:“你沒事吧?小郎君。”
女聲如春雨一般毫無征兆闖入少年耳邊,如若甘霖,在身處泥潭的少年聽來,此音無異於天籟之音。
他從未聽過如此好聽的聲音,少年大腦空白一瞬,不由耳朵一酥,突然忘掉了身體上的疼痛。
虞枝見少年毫無反應,再看他臉上的淤青和嘴角血絲,以為他是打傻了,趕緊道:“你還可以動嗎?我扶你起來。”
少年下意識“嗯”了一聲,鼻尖嗅到虞枝散發出的幽香,臉一紅,腦子成了漿糊,身邊無意識順從虞枝的話。
“綠蘿。”虞枝喚。
綠蘿依言搭上手,與虞枝一道合力將受傷的少年攙扶起來。
“自己可以站著嗎?”虞枝柔聲問。
少年低低“嗯”了一聲,適才同宋雲弘等人對峙的戾氣全然消散,收斂全身倒刺,此時,他整個人又變回一個無害好看的模樣。
虞枝:“那我鬆手了,你當心點。”
說罷,虞枝收手,綠蘿也跟著垂手。
感覺手臂處的力道消失,少年心裏一片失落,他用餘光去瞥虞枝,發現她戴著帷帽,根本瞧不真切容貌。
然而少年卻在莫名悸動。
緊接著在少年悸動與失落交織之際,虞枝遞給少年一方帕子,“擦擦吧,唇邊有血。”
少年好半晌才回神,遲鈍地接過帕子,眼神飄忽,堪稱一板一眼地抹自己嘴唇。
帕子離鼻端很近,他能嗅到帕子上漫出來的屬於身邊女子的香氣。
而紈絝們見兩名女子扶起少年,微微一怔。
兩位女子都穿得素淨,其中一位戴帷帽的應當就是甲士的主子。
原來她才是宋雲熙真正的幫手。
可那又如何?隻帶一個護衛,這女子斷然不會是什麽世家女,估計是個富賈人家的娘子。
思及此,宋雲弘對虞枝狂妄道:“我不管你們是誰,宋雲熙是我們宋家的人,我告訴你們,少管閑事,還有你這位奴仆打傷了我們,在場的人可都看到了,你們也別想走!”
【作者有話說】
好了要開啟宮鬥大戲了。
綠茶高中生VS溫柔大學生
小虞負責享受,男人負責爭風吃醋。